登入帳戶  | 訂單查詢  | 購物車/收銀台( 0 ) | 在線留言板  | 付款方式  | 運費計算  | 聯絡我們  | 幫助中心 |  加入書簽
會員登入 新用戶登記
HOME新書上架暢銷書架好書推介特價區會員書架精選月讀2023年度TOP分類瀏覽雜誌 臺灣用戶
品種:超過100萬種各類書籍/音像和精品,正品正價,放心網購,悭钱省心 服務:香港台灣澳門海外 送貨:速遞郵局服務站

新書上架簡體書 繁體書
暢銷書架簡體書 繁體書
好書推介簡體書 繁體書

五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四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三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二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一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12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11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十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九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八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七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六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五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四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三月出版:大陸書 台灣書

『簡體書』虞美人草:日本最伟大的作家夏目漱石,多年来饱受争议却永不褪色的成名巨著,村上春树最心仪的文学经典。唯一中文译本,大陆首度面世。

書城自編碼: 1790596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情感
作者: [日]夏目漱石
國際書號(ISBN): 9787515501123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1-1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38/228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96.8

我要買

 

** 我創建的書架 **
未登入.


新書推薦:
蕾丝花片钩编图集
《 蕾丝花片钩编图集 》

售價:HK$ 68.8
ESG全球行动
《 ESG全球行动 》

售價:HK$ 90.9
如何(不)世俗——解读查尔斯·泰勒
《 如何(不)世俗——解读查尔斯·泰勒 》

售價:HK$ 66.7
京华万象 : 一百年前的北京 附赠超大尺寸《清末民初北京万象图》全图
《 京华万象 : 一百年前的北京 附赠超大尺寸《清末民初北京万象图》全图 》

售價:HK$ 158.7
傲慢与偏见:希腊化-罗马时期地中海世界的犹太观念
《 傲慢与偏见:希腊化-罗马时期地中海世界的犹太观念 》

售價:HK$ 112.7
像欧奈尔信徒一样交易:我们如何在股市赚得18000%的利润
《 像欧奈尔信徒一样交易:我们如何在股市赚得18000%的利润 》

售價:HK$ 101.2
战败者:1917—1923年欧洲的革命与暴力(方尖碑)
《 战败者:1917—1923年欧洲的革命与暴力(方尖碑) 》

售價:HK$ 112.7
成唯识论直解(修订本)(全二册)
《 成唯识论直解(修订本)(全二册) 》

售價:HK$ 193.2

 

建議一齊購買:

+

HK$ 78.2
《 千只鹤(川端康成诺贝尔奖获奖作,余华倾情推荐,全新精装版) 》
+

HK$ 104.7
《 白夜行(东野圭吾推理小说无冕之王。全新精装典藏版。) 》
+

HK$ 73.8
《 蓝另一种蓝(五月天阿信感动推荐,直木奖获奖者山本文绪代表作!) 》
+

HK$ 87.9
《 偷影子的人(一部令整个法国为之动容的温情疗愈小说,法国年度畅销冠军,吴佩慈、SHE落泪推荐!附赠浪漫告白卡——“青春初吻”纪念明信片) 》
+

HK$ 64.9
《 纯真年代(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愿意得到一个人而心不在,还是愿意得到一颗心而人不在呢? 美国普利策获奖作品 名家全译本 ) 》
+

HK$ 82.6
《 巴黎圣母院(名家全译本。雨果第一部轰动世界的浪漫派小说,重现中世纪法国社会的真实生活,一首愤怒而悲壮的命运交响曲) 》
編輯推薦:
日本最伟大的作家夏目漱石 多年来饱受争议却永不褪色的成名巨著
村上春树最心仪的文学经典 《阴阳师》译者茂吕美耶倾力译著
唯一中文译本 首度登陆中国
没有什么能掩盖这部作品的光芒
空间不能,时间也不能
夏目的著作以想象丰富,文词精美见称。他是我最爱的作者,当世无与匹者。

——鲁迅

夏目漱石的伟大,不只是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更多的是因为蕴含在其文字中的、能动摇灵魂阴暗面的那股力量。
——村上春树
內容簡介:
二十世纪初期,日本刚从封建社会转为资本主义社会不久。人们对西洋文化极为崇拜,青年男女大呼思想解放,尤其是上流阶层,几乎都以西式文化为潮流,促生了一批思想先进、行事独特的年轻人。

外交官的女儿藤尾,自小便开始接触西方文化,学识出众、谈吐优雅。父亲死后,为了从藤尾同父异母的哥哥手中夺取遗产,母亲催她成婚。然而,藤尾对父亲生前所定的婚姻并不满意,与举止粗鲁的未婚夫相比,她更愿与一个虽然贫困却拥有极高荣誉的诗人交往。她放任自己去幻想与诗人的未来,享受与学识渊博的诗人之间高雅的交往,沉迷在诗人为自己而倾倒的虚荣感之中。但是她并未料到这一切都是假象,诗人看中的其实只是她的财产和美貌,甚至他早就有了未婚妻。得知真相的藤尾内心如烈火焚烧一般,虚荣与骄傲形同毒药让她无法回头。藤尾最终自杀了,而身边人仍要继续着悲喜交杂的人生剧。
關於作者:
夏目漱石,日本国民大作家。原名夏目金之助,笔名漱石。他一生著有两部文论、大量俳句、几百首汉诗,若干随笔和书信。他在文学上最大的贡献是以十几部长篇小说和大批短篇小说竖起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丰碑,其中《我是猫》、《虞美人草》、《哥儿》、《三四郎》、《其后》、《门》等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启示。他一生都坚持着对社会的批判态度,以其具有鲜明个性、丰富多彩的艺术才能,直至今日依然凌驾于日本所有作家之上。他对东西方文化均有很高造诣,既是英文学者,又精通擅长俳句、汉诗和书法。写作小说时他擅长运用对句、迭句、幽默的语言和新颖的形式,而且他对个人心理的细微描写也开了后世私小说的风气之先。他的门下出了不少名人,芥川龙之介也曾受他提携。因为他在文学上作出的杰出贡献,他的头像被印在了日元1000元的纸币上。
內容試閱

“相当远哪。本来应该从哪里爬上来的?”
一人用手帕擦着额头止步。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上来。从哪里上来都一样,反正山就在那边。”
容貌和体格均是四方形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答。
男人戴着一顶帽檐上翘的棕色软呢帽,扬起眉毛仰望深蓝微茫的春空,高耸的比睿山屹立在风一吹便会东摇西摆的轻柔大气中,仿佛在向登山人挑衅。
“这真是一座顽固的山。”男人挺起方形胸膛,身子微微靠在樱木拐杖,随即又以蔑视比睿山的口吻道:“既然能看得那么清楚,小事一桩。”
“能看得那么清楚?今天早上我们离开旅馆时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来到京都若看不到比睿山,那才叫大事一桩。”
“反正看得到不就行了?你不要啰唆,走着走着自然会抵达山顶。”
高瘦男子不回话,脱下帽子在胸前扇风。他那平日都以帽檐遮住,从未让漂染出油菜花的春日艳阳晒过的宽额,苍白得格外显眼。
“喂,现在不能休息,快走吧。”
对方让冒汗的额头全露在春风中,恨不得黏在头上的黑发能往上飞似的,只手握着手帕,胡乱揉搓着额头、脸庞、颈窝。他完全不在乎另一人的催促,反问:
“你刚才说那座山很顽固?”
“嗯,你看它那样子不正是一副纹风不动的态度吗?就像这样。”男人耸起方形肩膀,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摆出一副自己也纹风不动的姿势。
“纹风不动是形容能动却不动的状况吧?”男子斜着细长眼睛俯视对方。
“没错。”
“那座山会动吗?”
“哈哈哈,你又来了。你是个只为嗑牙而来到这世上的人。快走吧。”男人嗖地举起粗大樱杖搁在肩上,随即迈步前行。高瘦男子也将手帕收进袖兜里跨开脚步。
“早知道就在山端的平八茶屋[
位于京都市左京区山端川岸町,是比睿山登山口高野川旁一家著名的老铺子饭馆,明治维新之前便以淡水鱼料理名满京都,现在除了淡水鱼料理,另有各种怀石料理及火锅。]玩一天算了。现在爬上去也只能爬到半山腰。你说,到山顶究竟有几里?”
“到山顶有一里半。”
“从哪里算起?”
“我怎么知道从哪里算起?不过是一座京都的山嘛。”
高瘦男子不答话,默默地笑着。方形男人精神抖擞地滔滔不绝。
“跟你这种只会纸上空谈却不付诸行动的男人一起旅游,会错过很多地方。真正倒霉的是你的旅伴。”
“碰到你这种乱闯乱撞的人,你的旅伴也很倒霉。你带人家出来,竟然连该从何处登山,该看哪里,该从何处下山,都完全摸不着门儿,不是吗?”
“这算什么?这点小事也用列入计划中吗?不过就那座山而已。”
“就拿那座山来说好了,你知道那座山高度有几千尺吗?”
“我怎么知道?这种无聊事……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
“看吧,你还说。”
“你别那么自以为是,你不是也不清楚吗?即便我俩都不清楚这座山有多高,你至少应该弄清楚我们到山上到底要看什么,大概需要花几个小时,这样才能按照预定计划进行我们的行程。”
“不能按计划进行,那重新安排不就得了。像你这样老把时间花在胡思乱想上,要重新计划几遍都行。”男人继续快步往前走。高瘦男子无言地落在后头。

京城春色易作诗,七条横贯至一条[
京都市中央地区的道路如棋盘,各自通往东南西北,大道自京都车站前的“七条大道”横贯至御所(皇宫)“一条大道”。],柳色如烟亦似雾,窥探白布击温水[
意为染布时在河里漂洗丝织白布。此处指与贺茂川合流的高野川。],数尽高野川河滩,遥遥路沿北蜿蜒,前行约走二里余,山自左右迫眼前,脚下流水潺湲声,转个弯,拐个角,或此方,或彼方,曲曲弯弯荡余音。山中春意渐阑珊,春至山顶残雪寒,高耸峰峦脚跟下,一条阴暗羊肠路,大原女[
大原女指往昔住在京都郊外大原地区村落的女人,她们通常头上顶着薪柴或鲜花、蔬菜前往京都市内叫卖,算是行脚小贩。目前只能在京都各种祭典中看到装扮成大原女的表演秀。]爬坡迎面来。牛也来。京城的春天像老牛撒尿拖着走,既长且安静。
“喂……”落在后头的男子止步,呼唤遥遥领先的旅伴。春风在白晃晃的路面悠闲地传送唤声至尽头,撞上芒草丛生的山壁时,总算让远在一百米前晃动的方形影子顿住脚步。高瘦男子把长臂举得比肩膀高,摇晃两下作势要对方回来。樱杖反射着温暖阳光,在男人肩膀闪了一下,不一会儿,男人便回到男子面前。
“什么事?”
“你还问什么事?要从这儿登山。”
“原来要从这儿登山?这就怪了。怎么要走这条独木桥呢?”
“像你那样一个劲儿往前走会走到若狭国[
翻过比睿山有一条若狭街道通往若狭国。若狭国指福井县西南部,面临若狭湾。但比睿山距离若狭很远,此处是夸张形容。]的。”
“走到若狭也无所谓,但你熟悉这一带的地理吗?”
“我刚才问过一个大原女。她说只要过了这道桥,再往那条小路爬一里左右就到了。”
“到了?到哪里?”
“到比睿山山顶。”
“山顶的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爬上去怎么知道会爬到哪里?”
“哈哈哈,看来像你这种喜欢纸上空谈的人也不好意思问得太仔细。这叫千虑一失吧?那我们就听她的话,过这道桥吧。总算要往上爬了,你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也得走。”
“不愧是哲学家。如果再聪明点就更像了。”
“随你怎么说,你先走吧。”
“你跟在我后头?”
“反正你先走。”
“只要你愿意跟上来,我就走。”
两人的影子前后相继渡过好不容易才架在溪涧的独木桥,隐身于草丛中一条勉强以一缕微弱力量直达山上的草山小径。枯萎的草丛仍残留着去年的冷霜,但透过薄云从正上方射下的阳光让草丛散出水蒸气,暖和得令两人脸颊发热。
“喂,甲野!”男人回头呼唤。甲野笔直挺起他那瘦长得与山间小路极为般配的身子,垂着脸应了一声。
“你大概快举白旗了吧?真不中用。你看看那下面。”男人又抡起樱杖自左而右地挥舞一圈。
挥舞的樱杖尽头远处,可以望见发出一丝刺眼银光的高野川,河川左右两侧涂满了盛开得像要即将烧垮的油菜花,背景是淡紫色的缥缈远山。
“果然是好景色。”甲野扭回站在六十度陡坡的高挑身子,险些没滑落。
“我们什么时候爬得这么高了?速度蛮快的。”宗近说。宗近是方形男的姓氏。
“这和人在不知不觉中堕落,又在不知不觉中醒悟的道理一样吧。”
“和白天变成黑夜,春天变成夏天,年轻人变成老人一样吗?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哈哈哈,那你今年几岁了?”
“问我几岁,不如问你几岁?”
“我当然知道我几岁。”
“我也知道我几岁。”
“哈哈哈,看来你果然想隐瞒。”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知道我几岁。”
“那你到底几岁?”
“你先说。”宗近面不改色。
“我今年二十七。”甲野爽快地答。
“是吗?那我也说,我二十八。”
“还真老。”
“开什么玩笑?不是只差一岁吗?”
“我是说彼此彼此。我们都老了。”
“原来是彼此彼此?这还行,要是光说我老……”
“你就不心服吗?不心服,表示你仍年轻。”
“什么意思?你不要在爬坡途中耍我。”
“你这样会在坡道挡住别人。让开,让开。”
有个女人在不到十米就拐个弯的迂回曲折坡道上,边道歉边不慌不忙地走下来。她那泛绿的浓密黑发上顶着比她身高还要长的大捆树枝,甚至没用手去撑着,就那样与宗近擦身而过。丛生枯萎的芒草响起一阵沙沙声后,两人眼中只留下全身深蓝棉衣打扮的女人背部那两条斜斜交叉的鲜红布条。即便相隔一里,她可能也会随意伸手说就住在不远处,而她伸出的指尖勉强触及的那间茅屋,大概正是她家。八濑后山那一带的村落仍保持着往昔天武天皇[
日本7世纪后叶的天皇,上一代天皇过世时,他与大友皇子争夺皇位发生“壬申之乱”,曾一时逃难至比睿山西部山脚的八濑。八濑面临高野川溪谷,位于若狭街道旁。]逃难至彼处时,四周均被薄雾叆叇[
叆叇(ài dài),形容浓云遮日状。]永久封住的恬静。
“这一带的女人都漂亮得令人惊讶,好像画中的女人。”宗近说。
“那应该是大原女吧。”
“不,是八濑女。”
“我可没听过什么八濑女。”
“没听过也肯定是八濑女。你不相信的话,下次碰到对方时问问看。”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那类女人不是都通称‘大原女’吗?”
“我敢担保一定是八濑女。”
“这样形容比较有诗意,听起来很风雅。”
“那我们就暂且当做雅号这样称呼她们吧。”
“雅号不错。反正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雅号。什么‘立宪政体’,什么‘泛神教’,什么‘忠信孝悌’,形形色色。”
“有道理。荞麦面店名都是‘薮’[
本为东京著名的荞麦面老铺子,自1800年起,各地开始出现各个同样店名的荞麦面店。],牛肉店名都是‘伊吕波’[
当时有“牛肉火锅大王”之称的木村庄平,在东京开了二十余家牛肉饮食连锁店,店名全取为“伊吕波”。],这也是一种雅号吧?”
“没错,就跟我们自称‘学士’一样。”
“无聊。既然会得出这种结论,倒不如废掉雅号算了。”
“往后你不是还要争取‘外交官’的雅号吗?”
“哈哈哈,这个雅号很难争取。大概是考官里没有雅士。”
“你名落孙山几次了?三次?”
“别开玩笑。”
“两次?”
“你明明知道还问?不是我夸口,我只挂过一次。”
“应考一次名落孙山一次,那你以后……”
“想到以后不知还要应考几次,我还真有点不安,哈哈哈。对了,我的雅号是‘外交官’,那你呢?你想争取什么雅号?”
“我吗?我只想爬比睿山……喂,你不要用后脚踢石头。跟在你后面的人很危险……啊,我好累,我要在这儿休息。”甲野刷的一声仰躺在枯干芒草中。
“这么快就服输了?说了一大堆雅号什么的,爬山就完全不行。”宗近用手中的樱杖在躺在地面的甲野头顶处咚咚敲着。每敲一次,杖尖就会发出扫平芒草的沙沙声。
“起来吧,马上就到山顶了。想休息的话,等爬到山顶后再好好休息。喂,起来!”
“唔。”
“嗯?怎么了?”
“我想吐。”
“你想吐了再举白旗吗?唉,算了,我也休息一会儿。”
甲野把黑发埋入枯黄草丛中,帽子和伞任其落在坡道,仰躺着眺望天空。他那鼻高俊逸的洁白脸庞,与一望无际翛然飘浮着薄云的天空之间,毫无任何能遮挡视线的东西。呕吐是吐在地面之物。他那望向天空的眼眸中,只存在着远离大地,远离尘俗,远离古今世界的万里天空。
宗近脱下米泽织[ 山形县米泽附近生产的丝绸。]丝绸外褂,简单折叠后再搁在肩上,随即又转念从胸前伸出双手,袒露着上半身[
宗近穿的是和服,所以有外褂,而且男性和服可以自衣服内扒开前襟伸出双手。甲野穿的是西装。]。里面是夹背心子。背心内露出乱蓬蓬的狐皮。这是曾去过中国的友人送给宗近的珍贵夹背心子。据说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宗近总是穿着这件背心。但其衬里的狐皮零星斑驳,而且经常脱毛,看来肯定是只脾气相当坏的野狐。
“你们要上山吗?要不要我帮你们带路?呵呵,你们怎么睡在这种怪地方呢?”坡道上又下来了个全身深蓝棉衣打扮的女人。
“喂,甲野,她说我们睡在怪地方。连女人都在笑我们,你赶快起身上路吧。”
“女人就是爱笑别人。”
甲野依然眺望着天空。
“你这样泰然自若地睡在这里,我怎么办?你还想吐吗?”
“一走动就会吐。”
“真难搞。”
“所有的呕吐都是因为动才会吐。俗界万斛[
万斛,极言容量之多。古代以十斗为一斛,南宋末年改为五斗为一斛。]的呕吐皆因动。”
“搞了半天,原来你不是真的想吐?无聊。我还以为最后可能必须背你下山,正有点伤脑筋呢。”
“你少管闲事,我又没拜托你。”
“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男人。”
“你知道讨人喜欢的定义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多动一下,是吧?真是无理取闹。”
“所谓讨人喜欢……是一种能击败强大对手的柔软武器。”
“这么说来,冷淡是一种能让弱者做牛做马的锐利武器吗?”
“世上哪有这种逻辑?只有想动时,人才会做出讨人喜欢的行为。明知道一动就会呕吐的人,有必要讨人喜欢吗?”
“你今天怎么这么爱诡辩?抱歉,我要先上路,可以吗?”
“随你便。”甲野依旧望着天空。
宗近将垂下的两条袖子一层层裹在腰上,再撩起缠在小腿的竖条纹下摆,同样塞进绉绸白腰带里。最后把刚才叠好的外褂挂在樱杖尖头,不客气地留下一句“一剑行天下去”,走至十步前的砠径尽头,飘然地左拐后即消失踪影。
剩下的是一片静寂。当四周都静寂下来,恍悟自己的一缕性命将托付给静寂时,尽管通往大乾坤某处的自己的血脉在肃静流动,在这无声的寂定[
佛教用词,表示远离所有妄想烦恼的境地。]中视形骸如土木,血脉仍依稀具有活气。那活气就跟烟岚云岫、天空朝夕的变化一般,是一种超越所有拘泥的活气,让你自觉眼下正活在这世上,自觉无法摆脱生来必定承受的所有烦恼。除非只脚跨进涵盖东南西北、古今往来的所有世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否则想成为化石。想成为吸尽红色,吸尽青色,吸尽黄色和紫色,不知该如何还原为五彩原色的漆黑化石。要不然想死一次看看。死亡是万事的终结,亦是万事的起始。即使积累时间成日,累日成月,累月成年,归根结底均是积累一切成为坟墓而已。坟墓此岸的所有纠纷矛盾,均犹如在仅隔一层肉体垣墙的因果上,在枯朽骸骨上注入不必要的同情油脂,让失去用途的尸体在墓穴中拼命舞蹈那般滑稽。具有超然心胸的人,应该景仰理想国度。
甲野漫然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后,总算坐起身。他必须继续前进。必须观看并不想看的比睿山,留下不必要的众多水泡当做毫无用处的登山痕迹,化为两三天的痛苦纪念。如果痛苦纪念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他已经多到数至白发苍苍也数不尽,多到即便撕成碎片渗入骨髓也无法消失的程度。为何还得让脚底徒增一二十个水泡──甲野瞄向刚踏上锋利乱石的系带皮靴后跟时,乱石随即变脸,眨眼间令甲野还没踩稳的脚步往下滑了二尺左右。甲野小声吟咏一句:
“不见万里路。”
他拄着伞好不容易爬到砠路尽头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陡坡,屹立在帽檐前,一副想引诱从坡下爬上来的人直接升天的模样。甲野掀起帽檐,从坡道下笔直仰望其尽头,再自坡道尽头望向弥漫着无垠春色的广阔淡蓝天空。甲野此时再度小声吟咏第二句:
“但见万里天。”
登至草丛山顶,在杂树林中爬了四五层后,肩膀处突然阴暗下来,踏在地面的鞋底似乎也潮湿了。原来小径自西往东横穿山脊后,随即不见草丛,眼前变成森林。在这片令近江[
近江,日本滋贺县。]天空加深颜色的森林中,假如不走动,那些重重叠叠绵延几里的上方树干和更上方的枝叶,看似自古以来便每年都在反复堆叠绿意,使其变黑。叶子背面掩埋了二百山谷,掩埋了三百神轿,掩埋了三千恶僧[
日本平安时代至镰仓时代,延历寺有许多僧兵,时常抬着神轿游街闹事,借此发挥政治力量。],依旧绰绰有余,这片掩埋了三藐三菩提所有佛陀,森森耸立在半空的林子是自传教大师[
比睿山延历寺创始人最澄(767~822年)的谥号。]以来便有的杉林。甲野独自一人穿过这片杉林。
杉树树根左右夹攻地伸出双手挡住行人去向,不但穿破地面,劈开岩石深深渗入地基,更将剩余的力量反弹至阴暗小径,在那里筑起一条条两寸高的横木板阶。甲野视那些踏起来很舒服的层层板阶为山神的赏赐,上气不接下气地顺着铺着天然枕木的无数级岩阶往上爬。
自黑暗中溢出般地爬得满地的石松,挡住了前方的杉树。穿过紧缠双脚的石松丛后,顺着细长茎蔓望过去,可以看到伸手不可即的彼方有即将枯萎的羊齿,在无风的白昼中摇来晃去。
“在这儿!在这儿!”
宗近在头顶上突然发出天狗般的叫声。甲野走在积满陈年烂草的地面,每踏一步,高靴便会无声无息地深深陷入,只能拄着洋伞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天狗之座[
比睿山的俗称。]。
“善哉!善哉!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甲野只回了一声“哦”,随即抛出洋伞扑通一声坐下。
“又想吐了?呕吐之前先看看那边的景色。只要看了那景色,你就不会想吐。”
宗近抬起樱杖指向杉林。整齐并列以致封住天空的亭亭老干之间,可以看到的皪[ 的皪(de
lì),形容鲜明的样子。夏目漱石似乎很喜欢“的皪”这个词,在他创作的汉诗以及其他作品中经常出现。苏东坡的诗词中也有“的皪残梅尚一枝”、“的皪梅花草棘间”,《文选》中亦有“丹藕凌波而的皪,绿芰泛涛而浸潭”等句子,可见夏目漱石对中国古典诗词的造诣很高。]的近江湖。
“果然不错。”甲野定睛细看。
用亮得像一面镜子来形容湖色还嫌不够。像是比睿山的众天狗为避开刻有“琵琶”铭文的这面镜子的亮光,偷偷在夜晚喝神酒喝得烂醉,发起酒疯往整个湖面哈出酒气那般──酒气沉入湖底后,飘散在原野山中的烟霭聚集在巨人的颜料碟上,巨人再随意挥上一笔,便让十里外都罩上潋滟春色氤氲。
“果然不错。”甲野再度说。
“你只会说这句?无论给你看什么,你好像都不高兴。”
“给我看?这又不是你创造的。”
“哲学家往往都是忘恩负义的人。整天学些不孝的学问,逐日远离人间……”
“那真是很抱歉……不孝的学问吗?哈哈哈。你看那边有白帆。看,就在那个小岛的翠绿山前……看上去纹风不动,不管看多久都不动。”
“那船帆真没意思,含糊不清的,很像你。不过,看起来很美。咦,这边也有。”
“你看,远方的紫色岸边也有。”
“嗯,有,有。全都没意思,都一个样。”
“好像身在梦境。”
“哪里是梦境?”
“哪里?就是眼前这片景色。”
“是吗?我还以为你又想起什么事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尽快收拾比较好。你不能老把双手揣在怀里,说什么身在梦境之类的话。”
“你说什么?”
“在你听来,我说的话也是梦话吗?哈哈哈。对了,当年将门是在哪里夸下海口[
据传平安时代中期的武将平将门正是在四明岳山顶上俯视京都皇宫时,向藤原纯友说将夺取天下。平将门曾一时统治关东地区,建造宫殿自称新皇。]的?”
“好像在对面。他当时在山上俯视京都夸下海口,应该不是这边。那小子也是个蠢蛋。”
“将门吗?嗯,与其夸海口,干脆呕吐还比较像个哲学家。”
“哲学家怎么可能呕吐出这些?”
“真正的哲学家只剩一颗头颅,他们只会思考,跟不倒翁一样。”
“那个雾色朦胧的小岛是什么岛?”
“那个岛吗?看起来还真的很缥缈。大概是竹生岛[ 琵琶湖北部的小岛。]吧。”
“真的吗?”
“我乱说的。反正我不在乎什么雅号,只要资质靠得住,称什么都无所谓。”
“这世上有靠得住的东西吗?因此必须给予雅号。”
“人间万事都如梦吗?真受不了。”
“只有死亡是真实的。”
“我还不想死。”
“不与死亡相撞,人往往改不掉心浮气躁的毛病。”
“改不掉也好,我可不想与死亡相撞。”
“就算不想,死亡也会来临。等死亡来临时,才会恍然大悟事情原来如此。”
“谁会恍然大悟?”
“喜欢耍小花招的人。”
……

 

 

書城介紹  | 合作申請 | 索要書目  | 新手入門 | 聯絡方式  | 幫助中心 | 找書說明  | 送貨方式 | 付款方式 香港用户  | 台灣用户 | 大陸用户 | 海外用户
megBook.com.hk
Copyright © 2013 - 2024 (香港)大書城有限公司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