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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中国动物文学大系·豹子哈奇

書城自編碼: 1755417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童書中國兒童文學
作者: 李迪
國際書號(ISBN): 9787535356185
出版社: 湖北少儿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1-05-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1/15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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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中国动物文学大系》是对中国原创动物文学发展历史的回顾、梳理与总结,包括动物小说、动物散文等动物文学的主要样式,全面收录中国动物文学的代表性作家和作品,囊括中国最具原创性和影响力的动物文学精华,是中国第一套最大规模的动物文学精品文库。
阅读这套书,让小读者领略大自然的壮阔瑰丽,感受动物世界的多姿多彩,体悟生命运动的炽热与鲜活,探寻生命与自然的和谐与共荣。
內容簡介:
《豹子哈奇》讲述的是一个人与豹子的故事。僾尼族少年果哈在森林里捡到一只刚出生的小豹子,带回家中养起来,起了个名字叫哈奇。天长日久,它竟成了果哈家中亲密的一员。哈奇一天天长大,成了一只大豹子,经常吓得村里的牛羊慌乱奔逃,这引起了村里人的不安。两个自称是动物园工作人员的男子来到村里,果哈的父亲决定将哈奇送给动物园。哈奇被装进笼子带走了。但果哈却发现那两个男子并非动物园的人,而是野生动物贩子。勇敢的果哈开始了营救哈奇的惊险行动……
關於作者:
李迪,侦探、推理小说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950年生于北京。曾在云南生活十年,当过知青当过兵。1978年回京后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法律出版社工作。现任商品与质量周刊总编。1969年发表处女作《后代》。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先后写作出版《遥远的槟榔寨》、《野蜂出没的山谷》、《这里是恐怖的森林》、《枪从背后打来》、《代号叫蜘蛛》、《黑林鼓声》、《豹子哈奇》、《吊在窗上的魂》、《预审员笔记》、《第三条毒蛇》、《红红的土地高高的山》、《在日本也哭也笑》、《傍晚敲门的女人》、《〈悲怆〉的最后一个乐章》、《千里走双骑》、《魂断贵妇兰》》等中长篇小说。多部作品拍摄成电影、电视剧。其推理小说《傍晚敲门的女人》发表后,相继在俄国、法国、韩国出版,开创了中国推理小说走向世界的先河。
目錄
总序
豹子哈奇
梦中的橄榄树——宅狗、野猫和流浪鸽
后记
作家与作品
作家相册
作家手迹
著作目录
获奖记录
它看着你,它不说话◎李迪
內容試閱
上篇 豹子一家

摩塔古森林里究竟有多少蕈呢?十二岁的小果哈扬起椰果似的圆脸蛋问阿达,阿达直起腰,拉了拉滑下肩头的长筒猎枪的背带,笑着摇摇头说,“就像布谷鸟身上的羽毛,谁也数不清噢!”
可不,阿达的话一点也不夸张。你看,那站在团花树下的青头蕈,就像一个个头戴淡青色小帽的娃娃,手拉着手,团团围住了生长速度快得出奇的团花树;而那生长在爪哇木棉树下的头大根粗的老人蕈,一个个身穿黑衣,弓腰驼背的,真像一群小老头在欣赏那满树的红花;闻着香、吃着香、摸一摸连手指都会香的香蕈,故意躲在大榕树那像竹篱笆一样高的板状根后面,跟果哈捉迷藏;看上去显得那么憨厚朴实的荞巴巴蕈,打开褐色的大伞站在草丛里一声不响;而骄傲的鸡棕蕈,就像一只出色的大公鸡,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生怕果哈看不到它,生怕果哈不知道它的味道跟鸡肉一样鲜美;还有见手青、奶浆蕈、麂子头、松毛蕈……这么多的蕈,一窝窝,一丛丛,星星似的撒满了一树林。果哈和阿达在树林里钻了不多时,就各自采了小半背篓。
果哈高兴得又蹦又跳地跟着阿达往前走,缀在小黑布衫上的两排银质圆扣丁丁当当地互相碰响着:“阿达,咱们采好多好多的蕈,等阿妈放羊回家,准会笑得合不上嘴!”没等阿达回答,他忽然歪着头,朝老林深处谛听了一会,睁大眼睛惊奇地问道:“阿达,你快听,那边有人在喊呢!‘来哟——!来哟——!’是出事了吗?”
阿达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又浓又黑的眉毛像一双鹰翅在上下扇动:“嗬嗬嗬!尖耳朵的小狸猫,那不是人在喊,是摩塔古森林在喊啊!”
“摩塔古森林在喊?”
“可不。南腊山那边起了大风,吹动了摩塔古森林。咱们在这边远远听着,就像有人在喊叫呢……”
阿达的话音还没落,突然间,扑啦啦!扑啦啦!一群丽丽鸟尖叫着,惊慌地擦着树梢从阿达和果哈的头上飞过;紧跟着,从那银背藤和苹婆树组成的绿色大网里,一先一后撞出两只长脖颈、细脚杆的马鹿,它们迎面碰上了果哈父子俩,愣了片刻,黑葡萄似的亮眼一闪,又折过身沿着另一条鸡肠兽道噼里啪啦地钻进了浓密的树丛。
几声含混不清的吼叫,从前方不太远的老林里传来,震得地皮都有些发颤了。
果哈一把攥住阿达粗壮多筋的大手:“阿达,阿达,这又是什么在叫呢?”
“这是野物在干仗!”阿达那紫黑紫黑的宽脸膛上的皱纹,忽然变得很深很深,“走,快瞅瞅去!”说着,他一手勒住肩头上的猎枪带,一手拽住果哈的胳膊,“咱们放枪把它们轰开。好好过着日子,干什么仗呢?”
等阿达拉着果哈,费力地钻过密密的树丛和藤葛寻声赶到的时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已告结束:
在暮色的笼罩下,被踩得东倒西歪、断枝折茎的草地上,横躺着一只足有三百斤重的大野猪。这是一只大公猪,它浑身是血,背脊和肚皮被撕烂了,脖颈上裂着一道大口子,像张开了嘴似的,咕嘟嘟直往外冒血;那血,染红了好大一片草地。大公猪已经伸脚死了,可它那四根钢刀般的大獠牙,还不屈地高昂着。在离大公猪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倒伏着一只母豹,它那斑斓的皮毛被血染得黑一块、紫一块的。它的身子底下流出了一滩肠子,血红血红的。不用说,它是被野猪的獠牙划开了肚皮。看样子,豹子刚刚断气——它的一条后腿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着。
一场激烈的厮打,使交战的双方都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可是,是什么难解的冤仇,让这两个摩塔古森林里的强者如此以死相拼呢?
“我们来晚罗!”阿达惨然地说。
果哈呆呆地愣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动物之间互相残杀的血腥场面。他的心,不由得冬冬冬地紧跳着。
老林里吹过凉飕飕的风,树叶缓缓地摇动着,发出轻轻的声响,像是在为两只倒下的猛兽唱着哀歌。
果哈摇着阿达的手问:“阿达,它们干吗要干仗呢?干吗要死呢?”
“唉,是啊,干吗呢?”阿达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慢慢地从豹子身上移开,透过老林的繁枝密叶,朝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南腊山望去。
昔日一望无际的莽莽苍苍的南腊山,如今像生了疮的脑瓜,出现了一块块光秃秃地裸露着土壤的“伤疤”。这是盲目毁林开荒的人们在山上留下的印记:他们把大好的森林成片成片地砍倒,放一把大火烧上几天几夜,然后在那布满灰烬的土地上种上庄稼,栽上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什么经济作物。不知有多少依靠森林生活的动物,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在弥天的烟火中丧了生……唉,这些毁林开荒的人们,都干了些什么傻事哟,他们迟早要受到大自然的报应……
阿达的目光又慢慢地从南腊山移回到躺在血泊中的豹子身上:“由于人们到处毁林开荒,森林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本来就威胁了你们的生存,可你们之间为什么还要互相残杀呢?”阿达说着,蹲下来抚摸着豹子的皮毛,“多么好的一头豹子啊,就像一颗闪光的宝石。可惜罗——”
听阿达这么念叨,果哈不由得盯住那豹子使劲儿看。忽然,他惊叫起来:“阿达,阿达,豹子没有死,它还睁着眼睛呢!”
阿达伸出大手,在豹子的鼻前试了试,摇着头说:“它死了。”
“它死了为什么还不闭上眼睛呢?”果哈盯住阿达追问。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竹子死了要开花,老象死了要藏牙;豹子死了还不闭眼,说明它有心事啊!”
豹子有心事?有什么心事呢?它那么直直地向前伸着脖子,大大地睁着双眼,它在看什么?它想看什么呢?
很快,问题有了答案:果哈顺着豹子眼睛盯着的方向找去,在离豹子头不足三步远的一蓬深草里,发现了一只小猫。
“哎呀,小猫,小猫!这儿有一只小猫!”
听见果哈的惊叫,阿达走过来,轻轻地把小猫抱起来一瞧,嗬嗬地笑了,笑得又甜蜜又亲切:“这哪儿是小猫啊,这是一只小豹子!”
“啊?小豹子?”果哈睁大眼睛再仔细一看,啊呀,可不嘛,真是一只小豹子——一身金黄金黄的绒毛,摸上去潮呼呼的;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软软地贴在脑瓜上。它刚刚出生不久,四只小爪紧缩着,两只小眼紧闭着。可是,你说好玩不,粉红粉红的小嘴巴两边,已经长了三四根挺长的胡子呢!这小模样,真是让人又可爱,又可怜。
“噢,我就说呢,无风树不摇;像这样三百斤以上的大公猪,连老虎碰见了都要躲着它走呢,这只豹子为什么要和它干仗呢!现在,事情找到了根由。”阿达对果哈说,“跟野猪干仗的豹子,就是这只小豹子的妈妈。也许它正蹲在草里给小豹子喂奶呢,野猪闯过来了。豹子妈妈以为它是来欺负孩子的,就冲上去跟野猪打了起来。要知道,为了保护孩子,做妈妈的从来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可那老公猪也不好惹啊,两下里就拼死干了起来。结果,豹子打败了野猪,可自己的肚皮也被挑开了。它忍着伤痛,回过头来寻找自己的孩子,才走出几步,就躺倒了。它心里牵挂着孩子,所以,倒地的时候头就一直冲着孩子,那使劲睁开的双眼,是要最后看一看它的孩子呀!”
“多可怜的豹子妈妈啊!”果哈难过地瞅瞅躺在地上的母豹,又抬眼瞅瞅捧在阿达手里的小豹子,忽然,一个问题涌上他的心头:“阿达,小豹子没有妈妈了,它还怎么活呢?”
“是啊,离了根的草叶要枯黄;小豹子难活罗!”
“阿达,咱们救救它,把它抱回家去养吧!”
“嗯——”阿达点点头,“我也正这么想呢。这也是一条命啊,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饿死啊!”说着,阿达提高了嗓音:“咱们把它养起来,就当它是一只小猫吧!”
这时候,小豹子嗷地叫了一声,投了赞成票。那叫声,还真像一只小猫呢。
“可是,”果哈忽然想起豹的凶悍,担心地说,“它到底不是猫呀,它要是咬人呢?”
“傻孩子,豹子这么小,怎么会咬人呢!”
“那长大了呢?”
“它和咱们一块儿生活,兴许长大了也不会咬的。再说,你也听说过,豹也是珍贵的动物,咱们把这只小豹养活了,也是对国家的贡献呀!”
听了阿达的话,果哈高兴了。他急忙伸出小手叫道:“阿达,让我来抱它吧!”
阿达小心翼翼地把小豹子递给果哈:“当心点啊,别闪着它了。”
果哈抚摸着小豹子潮呼呼的绒毛:“哎呀,小豹子真好玩。阿达,咱们给小豹子起个名吧。”
“还要起名吗?”
“怎么不要起名呢?往后,它跟咱们就是一家子了。咱们都有名字,它也应该有个名字呀!”
“啊,对,对。摩塔古森林里树多得像牛毛,草多得像露水,可每种树每种草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儿。咱们应该给小豹子起个名儿。嗯……”阿达笑眯眯地瞅着小豹子,想了好一阵儿,这才说,“果哈,原来咱们家里数你最小了,现在又添了小豹子,按照咱们僾尼人起名字的规矩①,小豹子的名字应该咬着你叫才对。我看,就照你刚才的话,叫它哈奇!”
“哈奇?”果哈眨眨眼睛,“就是一家子的意思,对不?”
“对,对,在咱们僾尼话里,‘奇’这个字就是一家的意思。”
“这个名字太好了!”果哈高兴地叫着,又把嘴唇贴在小豹子那软软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小豹子,以后我们就叫你哈奇了,好吗?你要是喜欢这个名字,就叫一声吧。”
说来也有趣,小豹子这时正好叫了一声。叫完了,还伸出小爪,在果哈的鼻尖上抓了一下。果哈一见小豹子还真听话,鼻子又被抓得痒痒的,高兴得把它抱得更紧了。
父子俩一面说笑着,一面往回走。
他们哪儿知道,在那密密的树丛里,有一双灯似的亮眼,正紧紧地盯住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呢!
这,就是小豹子的爸爸——老豹子。

老豹子带着自己的一家——妻子和刚刚出世的小豹子,是从南腊山的老林里逃过来的。
本来,顶着黄花的小嫩瓜正需要躲在瓜叶下;坐月子的妻子和连眼睛还没睁开的孩子,正需要在一个很安静、很温暖的地方好好休养。可是,它们在南腊山上理想的家——一个背风的,四周长满灌木的岩洞,被毁林开荒的人们打破了原有的宁静;烧林的大火制造出来的阵阵浓烟,也时不时地钻进洞里。人们一天天地逼近了岩洞,老豹子再怎么叹气,再怎么难舍也不行了。为了一家能活下去,老豹子只好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带着妻子和孩子告别了好不容易才建造起来的家,下了南腊山,钻进茫无边际的摩塔古森林,重新寻找一个远离人烟,而又便于觅食、饮水和躲避恶劣气候的安静的地方。
一路上,老豹子和妻子轮流叼着孩子走。越走,离它们曾经频繁活动的南腊山区域越远,而出现在面前的密林和沟箐,却越来越陌生。经验丰富的老豹子知道,在这片陌生的树林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活动领域,为了对手之间互相躲避,或是为了给自己家族的成员交换情报、传递消息,各种各样的动物都要在树林中选择不同的地点,用不同的方式留下自己的标记:狼通常是在倒木或较为奇特的树桩、草棍上撒一泡尿,说明自己的到来和向亲属报告自己的身体近况;犀牛则在它通过的路旁留下一大堆粪便,表示对这条甬道的占有;而野牛和黑熊,又喜欢在自己选定的树上磨蹭磨蹭身子,使这些树上沾上它们自己的气味……为了不在这陌生的地方误入对手的领域而与它们突然遭遇,也为了选择一个相对宁静的地区安家落户,老豹子一直走在前面,机警地利用自己敏锐的嗅觉,仔细闻着密林中表示标记的各种不同气味。一闻到新鲜的气味,它就立刻停下脚步,向妻子发出危险的信号,然后另选一条道儿走;闻到不太新鲜的气味,它就带着妻子小心翼翼地前进;而闻到较陈旧的气味时,它就放心大胆地带着妻子继续朝前走——气味陈旧,说明对方已经好久不来此地了。
当豹子夫妇走过一片树木较稀少的林子,钻进一蓬深草时,饥饿和疲惫又一次向它们展开猛烈的进攻;小豹子也饿得尖声直叫。孝豹子在侦察了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之后,决定停下来歇一歇脚。它让妻子先给孩子喂奶,自己抖擞抖擞脖颈上漂亮的长毛,打起精神,去密林里寻找食物。临走时,它吻了吻妻子的鼻尖,告诉它耐心等着,自己一会儿就回来。可是,当它钻进密林里的时候,突然闻到了大公猪的气味。那气味是从一棵野枇杷树的根部传来的,新鲜得刺鼻。这气味告诉老豹子,附近是野猪活动的领域,而老豹子知道,性情凶猛又好拼命的野猪,干起仗来是比老虎和黑熊还要厉害的。老豹子十分担心妻子和孩子的安全,急忙掉头往回赶。
可是,晚了。当老豹子赶回草丛的时候,妻子倒下了,孩子失踪了,好端端的一家已经不存在了!
老豹子悲哀地呜咽着,走上前去,用舌头一点一点地舔净妻子身上的泥土和血迹。舔着,舔着,强忍在眼眶里的热泪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妻子曾经有过一身多么美丽的皮毛啊!现在,这美丽的皮毛已经失去了动人的光泽,漂亮的斑纹也被泥土和血污糊住。老豹子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年轻的母豹外出觅食,不小心掉进了猎人设置的陷阱。它在绝望中发出了紧急求救的呼声。这呼声把猎人和老豹子同时招来了。猎人冲老豹子举起了长筒猎枪——这是老豹子第一次看到猎枪。但是,为了营救母豹,老豹子大吼一声,奋不顾身地朝猎人猛扑过去。砰的一声,猎人的枪响了,随着一股终身难忘的刺鼻的火药味儿,老豹子感到额头上被火辣辣地刺痛了,鲜血顿时就淌了下来,糊住了双眼。但是,它没有倒下,而是更凶猛地吼叫一声,像一阵旋风般平地腾跃起来,朝放枪的猎人直扑过去。猎人手脚一慌,把枪掉进陷阱里,抱着脑袋逃走了。老豹子没有再追,因为它的目标并不是猎人。它用前爪抹去糊住眼睛的鲜血,忍着伤痛,拖来一棵断树。它只歇息了三次,就把断树拖进了陷阱里。母豹攀着断树爬出陷阱,终于得救了!
可谁知,它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母豹,竟然永远躺在这里了!
老豹子呜咽着,舔净妻子身上的血污,然后把它拖上一棵高高的大叶子树,平平稳稳地架在长着繁枝密叶的树丫上。往常,这是它用来贮藏剩余食物的方法,而现在,是为了不让秃鹫、老虎或是狼群等凶禽猛兽对妻子的遗体再加残害。
树木长青,树叶碧绿。妻子,你就安睡在这碧绿长青的树林间吧。这里是个宁静的地方,再也不会有谁来打扰你了。
老豹子这样默默地对妻子说。它最后看了妻子一眼,就往树下爬去。
当它爬下大叶子树的时候,它看到一只母猪正半蹲在那死去的大公猪身边抽泣。老豹子看出这是大公猪的妻子,复仇的火焰刹时间烧红了它的双眼。
老豹子要战胜一只母猪,是有绝对把握的!它可以突然从正面扑过去,一嘴咬断母猪的喉管;也可以突然从后面发起进攻,一口咬断母猪的后腿关节,使母猪三条腿撑不住身子而倒地。
但是,老豹子并没有动。复仇的火焰很快又被它自己扑灭了。它抬起头来,惨然地看着那只可怜的母猪。它觉得,不应该再伤害这只母猪了,因为它是无辜的。也许,它的孩子们嗷嗷待哺地等它回家呢!那些可怜的猪孩子,已经失去爸爸,不能再失去妈妈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盲目的复仇,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抽泣的母猪根本投发觉它身后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只老豹子,悲痛欲绝的它早已忘记了世界的存在。
唉,不惊动它了,让它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老豹子沉闷地叹了口气,轻起轻落着脚步,悄然离开了大叶子树。
它在幽静冷清的老林中探深地一嗅,便嗅出了小豹子的气味。这是多么熟悉、多么使它敏感的气味啊!
当小豹子在南腊山的岩洞里嗷嗷坠地的时候,父母就熟悉了它的气味。因为它还睁不开眼睛,即使偶尔睁开了,也是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不好使,还听不见或听不懂父母发出的信号。所以父母只能通过嗅觉和它交流感情。伺样,它辨认自己的父母,观察它们的喜怒哀乐,也全是凭着嗅觉。因此,它们对于对方的气味是非常敏感的。只有小豹子逐渐长大了,眼睛睁开了,耳朵也灵了,父母才能充分利用视觉和听觉来培养它。
老豹子寻着小豹子的气味,迅速追上了在密林中疾行的果哈父子。
它一眼就看到了抱在果哈手里的小豹子。
它瞪大双眼,它收紧皮毛,它撑起前爪,它要夺回自己的孩子!

要夺回孩子,就必须先悄悄地接近这两个边走边说笑的人。
悄悄地接近!——老豹子非常明确这五个字的意义。那就是,不使这两个人发觉自己的一丁点动静,而尽可能近地走到他们身边去。
悄悄地接近,是老豹子在猎食中最常用的战术。因此,它自认为最懂得这一战术成功的关键,在于逆风而进。逆风而进可以使被接近者对接近者的气味毫无察觉。这是老豹子在多少次顺风而进、最后终被猎捕对象嗅出它的气味而逃遁的失败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此刻,因为林中小路的方向发生了变化,老豹子明显地感到,自己是在顺风而进。
风将要把我的气味报告给人!老豹子皱了皱眉头,立刻停止了脚步。
其实,它过高地估计了人类的嗅觉——由于视觉器官的高度发达,人类的嗅觉已经变得非常迟钝了。
老豹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地势,决定躲开风向,从侧面迂回过去,在密集的树木的掩护下,绕到果哈父子的前面去,使自己逆风而立,以逸待劳地等候果哈父子的来临。
主意一定,老豹子很快就绕到了果哈父子的前面,镇定地瞅着迎着自己走过来的果哈父子。
这时,凉阴阴的林风,从果哈父子的背后吹来,把小豹子的气味更强烈地送进了老豹子的鼻孔。老豹子不由得心跳起来。它一动不动地盯住果哈手里的小豹子。
怎么才能一下子夺回自己的孩子呢?等人走过来,突然扑上去夺吗?我自下而上扑夺,而小豹子是被人抱在怀里的,第一嘴不一定能准确地叼住小豹子;如果第一嘴叼不住,就会耽误时间,给人以喘息拼搏的机会,弄得不好,就夺不到手,而且,这样一来,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不行!我必须第一嘴就准确地叼住小豹子。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居高临下地去扑夺了。
老豹子抬头望望,自己的头顶上正横着一根铁力木树的粗壮结实的大杈。对,攀到这根大杈上去躲着,等人从树下走过的一刹那间,突然从天而降,一嘴就把孩子叼走,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树林里,等这两个人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嗯,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好方法。
潜伏在树上,向路过树下的对方突然袭击,这本来是老豹子平日捕猎食物的办法,现在,它要用这种办法来营救自己的孩子了。
老豹子正要蹿上铁力木树,突然,迎面吹来的林风送来了一种轻微的、但却是无比强烈、无比刺激的气味!
老豹子浑身的长毛不由得唰地一下竖直了——这是火药的气味!
从老豹子为了营救掉进陷阱里的心爱的母豹,而第一次遭到猎人的枪击时起,它对那从枪口里喷射出来的火药味就终身难忘!它永远记得,随着这刺鼻气味的喷射,自己的额头上就冒出了鲜血。至今,深深的伤疤在天阴下雨时还隐隐作痛呢。对于这曾给自己带来不幸的火药味,必须提高警惕!
此刻,林中这可怕而又可恨的火药味是从哪里来的呢?
老豹子很快就发觉,在行走着的那个大人的肩膀上,背着一支长筒猎枪。毫无疑问,火药的气味正是从枪身上发出来的。
他们有枪!老豹子的心顿时收紧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孩子的妈妈已经死了,只留下这一条根,不能让它再有个好歹!我扑上去夺孩子,万一他们开了枪,弹丸打着了它,这还没睁眼的孩子就再也不能睁眼了;如果打着了我,那弱不经风的孩子也难活命呀……
老豹子犹豫了。它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它真恨不得天塌下一块来,把这两个人全砸死!它真恨不得地陷下去,把这两个人全摔死!它又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步赶到草丛,抢在这两个人之前把落难的孩子叼走。
从第一次接触了那个背着猎枪设陷阱的人起,老豹子就无比憎恶地感到:人,是可恨的!
如果没有人破坏森林,它们一家就不会从南腊山出走,它的妻子就不会死在路上,它的孩子也不会落到这两个带枪人的手里。现在,可怜的孩子落到了人的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不行!我跟他们拼了!如果夺不回孩子,如果他们敢害孩子,我就把他们全咬死!
老豹子正暗暗地下着拼死的狠心,突然,它那因为怨恨和愤怒而显得有些混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了,它看到了一个使它震动,又使它不敢相信、不可理解的场面——
在凉飕飕的林风中边走边说笑的一老一少突然停了下来,少年把抱在怀里的小豹子递给大人,然后很快解开衣扣,哗的脱下了小黑布衫,露出黑黝黝的光脊梁。他把小黑布衫铺展在地上,那个大人弯下腰来,把小豹子轻轻地放在小黑布衫里。少年又轻手轻脚地用小黑布衫把小豹子裹起来,并在它的嘴巴前面留了一个出气的小口。光脊梁的少年抱起裹在小黑布衫里的小豹子,笑着向大人说着什么,大人的脸上也堆满了笑。他们又在凉飕飕的林风中继续前进了……
啊!老豹子看得愣住了:为什么少年宁可自己在凉飕飕的林风中光着脊梁,却用黑布衫把小豹子包起来?
一恍忽,老豹子的眼前又闪现出另外一个情景——
当寒气侵袭南腊山的岩洞时,小豹子的妈妈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洞口,把小豹子紧紧地抱在温暖的毛绒绒的怀里……
难道人也像小豹子的妈妈一样疼爱小豹子吗?难道人也可怜这个失去了妈妈的小生命吗?老豹子不敢相信,但又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它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不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眼瞅着一老一少就要来到面前了,老豹子这才仓猝地拿定主意:
先别冒险抢夺了,再跟一段,再看一看,等找到一个最稳妥的时机,再把小豹子安全地叼走。
就这样,老豹子隐身树后,躲避了走过来的一老一少。然后,它又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后,时刻寻找着夺回小豹子的最好机会。可是,它一直跟到寨子附近,也没能下手。
老豹子站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土岗上,看见一老一少把小豹子抱进了紧靠寨子西边的一栋矮脚竹楼里。竹楼后面,是一片茂盛的芭蕉林。山风在芭蕉林里嬉闹着,不时碰得碧绿肥硕的蕉叶轻轻摇晃。
嗯,很好。钻进这片随风轻摇的芭蕉林,就能接近竹楼了。老豹子这么想着,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突然,它的耳朵竖直了——
在陆续归牧的牛羊们杂乱无章但又心满意足的哼唱声中,它听出了一声微弱的尖叫:
嗷嗷——!
是小豹子在叫!老豹子的心陡然向上一提:啊?他们怎么小豹子啦?

谁也没怎么小豹子。
果哈一进家门,就抱着小豹子坐在火塘边向火。阿达忙碌着,用棉絮给小豹子做一个温暖舒适的窝。
可是,小豹子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张着小嘴嗷嗷地尖叫。显然,一个温暖舒适的窝在眼下对它的吸引力并不大。
“哈奇,你别叫了,你到家了。你快睁眼看看,这就是你的家!有了家,你再也不用躺在树林子里让风吹了!”
哈奇好像没听见果哈的话,还是一个劲儿地尖叫。
果哈着急地问阿达:“阿达,哈奇怎么老是叫呢?”
“噢,许是饿罗。”阿达笑了笑,“你小时候饿的时候,比它叫得还凶呢!”
“哦哦,好了,哈奇,我知道你肚子饿了。你别着急,我这就给你拿饭来!”
果哈说着,从白木饭甑里抓出一团雪白的糯米饭团,送到哈奇的嘴边:“来,快吃吧,饭来了!”
可是,哈奇连闻都不闻,照样叫它的,
“傻孩子,”阿达在窝里垫好最后一块棉絮,站起身,从挂笼里取出一小块肉,“豹子是要吃肉的!”他马上又皱起了眉头,“是啊,我也傻了。哈奇太小了,别说吃肉,连肉汤也不会喝呢!”
果哈一听犯了愁:“哎呀,饭也不吃,肉也不吃,那它要吃什么呢?”
“它要吃奶呀!”阿达说,“吃妈妈的奶!”
果哈一下子难过起来:“哈奇,你妈妈……”他不敢往下说了,怕哈奇听见了也难过。可是,没有了妈妈,哪儿还有奶呢?
咩咩咩——!咩咩——!竹楼外面,传来了羊群的叫唤声。不用说,准是阿妈放羊回来了。
啊,羊!果哈眼前一亮,把哈奇递给阿达,扭身跑出竹楼。他来不及跟阿妈打招呼问好,冲进羊群里,拽住一只犄角弯弯的大母羊就往竹楼里拖。
阿妈问:“果哈,你这是干什么?”
“哈奇要吃奶呀!”果哈一面答着,一面使劲拖大母羊。
“什么?哈奇?……要吃奶?……”阿妈愣愣地望着果哈。
是啊,果哈听阿妈讲过,自己小的时候,阿妈的奶水不足,自己是靠吃羊奶长大的。他想,我能吃羊奶,哈奇就不能吃吗?所以,他立刻就想到了用羊奶来喂哈奇。
简直像神话一样,哈奇真的吃起羊奶来了!大母羊正是喂奶的时候,奶包涨鼓鼓的像个大皮球,奶水可足了。起初,哈奇吃了一口,觉得不对味,就咕嘟一下全吐了出来。可是,过了一阵,不知是因为太饿了,还是尝出了羊奶鲜美的味道,它又伸着脖子,张开小嘴去找奶头。它含住奶头,先是慢慢吃,后来就大口大口地吃,滋滋滋,咂咂咂,吃得别提多香了。
“哈哈哈!”果哈开心地笑起来,“这回可好罗,哈奇又有妈妈罗!”
大母羊咩咩地叫着,扭头瞅瞅果哈送进自己怀里的小东西。它认不出这像小猫似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它感觉得到,这小东西实在是饿极了,连气都不透一下,一口连一口地紧吃。好几次,奶水从它的鼻孔里呛了出来。看见一个小孩子给饿成这样,哪儿有做母亲的心里不难受的呢?不管它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能用自己的乳汁救活它,是一个做母亲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不一会儿,哈奇吃饱了,肚子圆鼓鼓的像个小瓜。它伸出小爪揉揉小脸儿,美滋滋地偎依在大母羊的怀里睡着了。
火塘烤得竹楼里暖烘烘的。果哈和阿达你一言、我一语地向阿妈讲述了他们找到哈奇的经过。阿妈连连点着头,从大母羊的怀里抱过哈奇,把它平平稳稳地放在阿达做的软乎乎的小窝里。
“你们看啊,哈奇这小东西,吃饱了就睡,它可真会享福呢!”
阿妈这么说着,又夸奖起大母羊来:“弯犄角大母羊,你真是个好妈妈。明天我要带你去吃最嫩的草,让你多出些奶,好把哈奇喂大……”
阿妈的话音刚落,忽然,嘭的一声,竹门被撞开了。
“啊?”一家人惊得喊出了声。大母羊吓得一头扎进被窝里——门口,威风凛凛地站着一只老豹子,它那圆睁的双眼,就像两盏明灯!
人与兽在瞬间的犹如电光石火般的目光相碰里,交换了多么复杂的情感啊:新奇,猜疑,惊恐,敌对。是的,当人类最后从兽中区分出来,并且为了自身的生存而向兽举起木棒和投出磨尖了的石块的时候起,敌对就开始了。多少年来,这种敌对随着人类对大自然的不断开发而日益加深。今天,当善良的人们意识到,应该以最大的同情来保护濒临绝境的兽时,兽却丝毫没有减轻对人类的敌视。
在进门之前,老豹子做好了充分准备,尽管抱走小豹子的人是有枪的,但为了夺回孩子,它要跟他们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然而,当老豹子意外地看到吃饱了羊奶的孩子正安睡在火塘边温暖的小窝里时,就像它看到果哈在凉风中脱下自己身上唯一的小黑布衫把小豹子裹起来时一样,它的心不由得又颤动了一下。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也不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从前对人的认识错了吗?眼前的情景,使老豹子对自己产生了疑问,但它没有急于去寻找答案。它看到竹楼里的一家人在刹那间都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得惊慌失措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叼起小豹子,扭头窜出竹楼,稀哩哗啦地钻进了芭蕉林……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的瞬间。
当火塘边的一家人稍微转过点神的时候,那个温暖的小窝里已经空空的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坑儿。
“这是哈奇的爸爸啊。”阿达缓缓地说,“它不相信我们,就像我们不相信它,认为它一定会吃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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