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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记丁玲》(沈从文与丁玲、胡也频风雨如磐的年代相濡以沫的友情的记录。首次精装出版。著名设计师陆智昌担纲设计)

書城自編碼: 175997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集
作者: 沈从文
國際書號(ISBN): 9787562460527
出版社: 重庆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1-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08/138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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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这次别集版本是自张兆和沈虎雏等作者家属,以及沈从文研究专家亲自编选以来首次精装出版,极具收藏意义。
一流设计师全程参与整套书的装帧设计,从内到外均美观大气。
在旧版基础上作了严谨细致的文字校订与内容堪核,保证了此次的编辑质量。
內容簡介:
《记丁玲》一书绝版近六十年,现重校,增补被删文字,重印面世。

作者以诚挚的情感、素朴的语言记叙了胡也频和丁玲的故事和丁玲早期步入文坛的契机。同时也记下了在风雨如磐的年代中,三个朋友相濡以沫的不凡友谊。
关于三人的友谊,《记胡也频》及沈从文致王际真信亦多涉及,可参看《友情集》。
感谢巴金先生于1992年6月29日来信,同意将他今年写的《怀念从文》刊于本集之中。

装帧设计:陆智昌,香港出生。1988年以甲等成绩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平面设计课程。曾于香港从事书籍装帧设计工作十多年,其间曾游学巴黎两年,并习版画于巴黎17
号版画室。2000 年迄今居于北京,从事装帧设计、出版策划等工作。

其所设计的书籍曾获奖达40多项,2004年获第六届全国书籍装帧设计金奖、中国最美的书。他设计的书有:《我们仨》、《安徒生剪影》、《洛丽塔》、《作文本》、《创意市集》、杜拉斯作品系列、米兰?昆德拉作品系列、奥尔罕?帕慕克作品系列
關於作者:
沈从文(1902—1988),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学者。湖南凤凰人,苗族。早年投身行伍,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是白话文学革命的重要践行者和代表作家,他的小说表现手法不拘一格,文体不拘常例,故事不拘常格,尝试用各种体式和结构进行创作,为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文体作家”。他的散文也独具魅力,为现代散文增添了艺术光彩。一些后来的作家曾深受他创作风格的影响。在文物研究上,沈从文坚持以实物为依据,综合材料、形制、纹样的发展与联系,走自己独特的研究道路,坚持研究为生产、艺术创作和历史研究服务。
目錄
代序
巴金:怀念从文
从文家书选
元宵夜致云六大哥
丁玲女士被捕
丁玲女士失踪
记丁玲
记丁玲续集
《记丁玲》跋
內容試閱
记丁玲


一九二三的春天,北京的春雪还不消融,大街小巷各处皆黑泥白雪相对照,天空中有“一块瓦”风筝飘扬,我在北京西城所住的一个公寓里,认识了一个圆脸长眉大眼睛的女孩子。当我们把话谈到各人所生长的地方时,我告给她我的家乡在凤凰县,她似乎微微惊讶了一下,她随即告给我她原籍是安福县,我也惊讶了一下。

这两处地方,相去约一千里,因过去发生过一件事情,在两人心中,把两方面的距离似乎皆缩短些了。
是这样一件可笑的事:

民三至民五这几年中,有一年中国长江中部发生了内战,湘军用“援鄂”的名义,由岳州开了若干军队过湘北省境。同时在鄂西方面,湘军与鄂军发生了接触,由于战争与换防两种原因,湘西沅水下游各处地方,便发现了些执刀使棒稀奇少见的队伍。这是些前清绿营的军勇。这绿营部队并不因辛亥革命而消灭,当时还残余六千人左右,保持在苗乡深处凤凰县别名镇筸的地方。这队伍平时有它固定的责任,从不离开原有的防地。这种军队又名为“筸军”,一个明于近三百年军事史的人,当记忆得出“筸军”这个名称,在这个名称下面还附有勇敢、直率、耐劳、守法各种美德的记号。凡属于这个部队种种受人尊敬处,到如今尚一面保留在各人记忆中,一面也仍然为那个军队的基本道德同信仰。这军队原本近于世袭的戍卒,其中分子包括了各个省份移来的人民、京中贬谪的官吏、与俗同化的苗人。因为制止苗人的叛变,在万山重叠地方筑一坚固石头的小城,复用大石叠就数百碉堡,分布四境,这数千戍卒,便从乾隆中叶起始,一直驻扎到这个地方。它的用处只在制压苗民,它的给养除了按月由那方面派人坐了一只明油黄色大船,从辰河下驶,扬帆洞庭,直抵长沙,向省政府方面领取若干银块携回以外,就全赖当年从苗人方面所没收的土地,转租苗人,生产粮食,分配给有兵役的人家。

但筸军为世所称,却由于太平军与淮匪回匪的变乱,附曾左湘军之一翼,转战各处而得名。当年率领这一群戍卒子弟,各处作战的,为筸人田兴恕。数十年后,用湘西镇守使名义,统率达数千健儿出师援鄂的,也就是那个出身行伍为筸军获得无数光荣的田姓军人第三儿子田应诏。

关于这次援鄂的动机发动以后战事的情形,以及其后结束的原因,我那时因为年龄还小,对于这种事不很明白。但我有一个学习绘画的哥哥,他当时却在那部队中作小小军佐,跟随了一个团长,到过安福县。他在那小县城中住过一夜。他告给我随了部队开进安福县城时,就住在大户蒋姓家中,同一个戴姓参谋,睡在那人家小姐绣房里,两人躺在一铺镂花楠木大床上,在灯光下为一幅赵子昂画的白马发痴出神。两人既学过点旧画,且能鉴赏旧画,皆认为那是一个宝物,却仍然尽他静静的挂在墙壁上,仿佛不知道这画同别的画幅一样,设若卷成一轴,携带时也十分方便。第二天临开差时,那画还好好的挂在墙壁上,各人因为欢喜它,不忍就此离开,便各在那画幅角隅,题下了自己的姓名和年月。他们既已接到向前开拔的命令,当时便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是到第三天部队退回原处时,方明白先前部队一经开拔,当天就来了另外三营直属“辰沅道”的屯务军,在糊涂混乱情形中,把县城中大户完全掠光了。前面的作战去了,后面填防的反来抢掠,说来真是一件极不光荣的事情。因这不名誉的案件,虽然即刻杀了两个军官同一些胡闹的军士,但终成为“筸军”一个霉点,同筸人平时的军誉极不相称,故不久之后,那三营兵士的统率者,就被田姓军官撤了职,那三营队伍,也全部解散了。

筸军从乾隆到如今,引为羞惭的,应当是安福县那次事件。但开扩了眼目,筸军引为奇迹一现的,也应当是那次事件。我还记得十分清楚,此后有自前方回来的兵士,手中托了一个大容一升翠润明莹的绿色玉碗,从街中过身,想卖三十串钱,却找寻不出一个主顾。有人问他这碗的来历,军人既从不撒谎,就老老实实告给人,这碗如何从安福县取来的。兵士带回这碗的用意,原只是拿回家中养点金鱼,到家中听说可以卖钱,方拿出卖钱。但当时掠来合用的东西太多,这玉碗在本城并无用处,到后还只二十串钱便为一个行路人带走了。

我就因为我哥哥的故事,同自己所亲眼看到的这件事,知道了安福县。生长在安福县的,对于凤凰县人,印象中自然也仿佛很熟很熟了。

安福县多蒋家,丁玲女士便是那地方一个蒋姓人家的长女。在北京城我知道了她是安福县的人,同她说到那地方城池被我本乡队伍占领故事时,方明白那张画就是她堂伯家中的一幅宝画。那地方虽僻处一隅,我哥哥随军队到的那一次,似乎已是地方经过兵灾的第二次了。第一次当在辛亥左右,因革命各个地方的组织皆有了变动,各处皆发生了骚扰,丁玲女士便同她的母亲,一个年幼弟弟,从安福县逃到比较开通的湘西常德城。常德地方既是她母亲所生长的地方,母亲余姓在常德县又为世家华族,门第极盛,多读书人,丁玲女士的父亲既已死去,故后来事平以后,她们便不再返安福,且在常德住下,成为常德人了。

她的爸爸是个很有公子风度的人物,性格极好,洒脱大方,辛亥以前曾一度留学日本,按照当时风气,所学的自然是政府经济。回国后却似乎因为眼见到革命一来,由平民成为伟人的虽然不少,但由伟人地位而被别人把头割下的也很多很多。“世乱方亟,不如坐以待时”,这留学生因此就在安福家乡住下,并不作事。这人生平极其爱马,且欢喜健壮的骏马,但驾驭鞚纵之术并非所长,故把马买来时,就只为新来的马匹配上精美的鞍辔,派遣一个年青马夫,在前牵着,向城外官道上走去,自己则短装紧裹,手里拿了一条柔皮马鞭,在后边远远跟随。他的行为只在娱乐,行为中就蕴藏了可爱的天真。把马牵到城外去,见有什么陌生人对于马匹加了些称赞,他就同这个人来谈话,若这个人对于鞚纵驰逐尚有些知识,他就请人上马试试。有时谈得十分投机,且见这个人对于这匹马十分称赏,他便提议把这马贬价出让。有时那骑马人决无能力购置一匹良驹,他便强迫把自己马匹赠给这个陌生的路人。一切行为在他看来皆以为事极平常,毫不稀奇。

她的母亲当时对于丈夫的行为,当然不会同意,但夫妇之间,感情极好,却不因为这类事情有过一次反目。某一次这个公子把马赠给路人以后,心中异常愉快,含着微笑跑回家中,在书房中卸脱马上戎装时节,作太太的一个,从下人方面把事情问得极其明白,就走过书房来,站在书房门边,含着微笑,问里边的主人:
“大少爷,你那宝马呢?”
“宝马还是宝马!”
“又生翅膀飞了!”
“……”那一方面便带了忸怩害羞的神气,只是微笑,什么话也不说。

轮到作太太的替他作答了,太太说:“宝剑赠与名士,红粉赠与佳人,千里马当然也为一个非常的人骑去了……是不是这意思?”
“不是的。”
“那在什么地方去了呢?不是‘非常人’把马骑去,还是……”
“不是非常人,只是一个懂马性,不委屈马,不糟蹋马的正派人。”
“你让这懂马性的把马骑走了,你这赠马的算是什
么人?”

“我算是个很幸福的人。命运里驻定我欢喜作这种事,作过了这种慷慨事情以后,回家来又不至于使你生气。我很快乐。你不是不生我的气吗?”

“生你的气?!我不生你的气,你自己应当生气!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尽作小孩子事情。也不要因为家里有几亩田,有个好太太,就尽这样慷慨下去!在世界上可做的好事很多,照你说的,会牺牲自己革命、做慈善事业、办学校、把家中这几亩田卖去也不碍事。但拦路赠马的事,可并不在某一本书上找得出这种慷慨的
记载。”
沉默了一会,那公子哥儿却说:
“秦琼黄骠马是什么地方来的?我问你。”
等一等作太太的说:
“照你看起来,这世界上好人可太多了,好马却不多,怎么办?”
“我也那么想。我若在蒙古作王公,就……”
“作王公……!”
……

这具有名公子风度的人因病死去时,丁玲女士的年龄还不上十岁。父亲留给她的印象最鲜明处,也就是牵马出城空手归家这样一件事。然而这人大方洒脱的风度,事实上却并不随了死者而消灭,十年后又依然可以从丁玲女士性格发现,成为她一生美丽特征之一点。

当她父亲死去时,家中情形虽不如其他族人那么豪华,当时似乎尚可称为小康之家。那时她还有一个弟弟,作母亲的就教育这两个孤儿,注意这两个孤儿性格与身体的发育,从不稍稍疏忽。作母亲的既出自名门旧家,礼数周至,加之年青早寡,必须独自处置家事,教育儿女,支配一切,故性情方面,自然就显得坚毅不屈,有些男性魄力。儿女从她身上可以发现父亲的尊严,也可以发现母亲的慈爱,因此使儿女非常敬爱她。她身体既极健壮,又善谈论,思想见解也很有些超常人处,故不独能使儿女敬爱,在社会事业上,也好像是一个自然天生的领袖。但丁玲女士,则后来得于母亲方面的,仿佛不是性格,却是体魄。自小从理智方面看来,虽有些近于母亲,感情方面极偏于父亲。直到十余年后,她的同伴胡也频君为××秘密残杀后,孤单一人住在上海打发每一个日子,支配她生活上各种行动的,据我看来还依然因为那个父亲洒脱性格的血液,在这个人身体中流动,一切出于感情推动者多,出于理智选择者少。

作母亲的把丈夫死去,带了儿女到常德地方寄居以后,日子过得自然寂寞了些。虽外家亲戚极多,或由于一种骄气,或由于别的原因,似乎并不对于外家有何依靠。在寂寞俭省情形中打发了一大堆日子,似乎记起了某一时节同那个欢喜马匹的好人所谈的话:“为国家找寻一条出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来办教育,真可谓最好的事业。”自己如今既然寡居,儿女又慢慢的长大了,一面想把自己儿女好好教育出来,一面又还有些亲戚儿女也需要一个较好学校,故在城里办了一个女子小学,城外办了一个男子小学,学校聘请了些由当地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女子,在半尽义务情形下分担各种课程,自己却不辞劳役,总持其事。经济方面虽非完全出自私囊,但多数经费,却必得将这近中年的太太向各处熟人各处商家奔走募集。丁玲女士所受的教育,就是在她母亲所办的学校起始的。

过不久这一家却发生了一件大大不幸事情,就是那个弟弟在热病中的夭殇。这是一个非常的打击,作母亲的所承受的悲哀分量自然十分沉重,假若身体弱些的妇人,决定是无可救药,随同儿子和丈夫,离开了这个人间。那小孩子的得病似乎就从丁玲传染而起,小孩死去时丁玲也尚未离开险境。当时作母亲的一面料理亡者一面却尽力把病倒的一个治好,等到病倒的一个痊愈时,作母亲的头发白了好些了。

丁玲女士到可以入中学时,便过离常德地方九十里的桃源县省立第二女子师范肄业。在那女子师范时,学校对于她,同对于任何一个女生那么同样情形,完全寻不出什么益处。学校习气太旧,教员太旧,一切情形皆使人难于同意。她当时在那学校,成绩也并不怎样出众惊人。但在性情上,则在那里将近两年的学生生活中,对于她有了极大的影响。影响她的不是学校教师或书籍,却由于一些日夕相处的同学。那学校设立在湘西,学生大部分多自湘西边境辰河上游各县而来,同时鄂西、川东、黔北、接壤湘境者,由于方便来学的也不少。边地如邻接湖北的龙山,毗连四川的水绥,靠近贵州的麻阳、凤凰、乾城,以及其余各县,由于地方锢塞,苗族杂处,虽各地相去不逾八百里,人民言语习惯,已多歧异不同。女子虽多来自小地主及小绅士同小有产商人家庭中,也莫不个性鲜明,风度卓超。各种不同个性中,又有一极其相同处,就是莫不勇敢结实,伉爽单纯。女子既感情热烈,平时的笑与眼泪,分量也仿佛较之下江女子特多。丁玲女士在学校方面虽然并不学到些什么有用东西,却因为跟这些具有原人朴野豪纵精神的集群过了些日子,不知不觉也变成个极其类似的人了。

这种性情当“五四运动”影响到长沙时,余波所及扩大到了桃源,就使几十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发了疯狂。“自觉”与“自决”的名词、“独立互助”的名词、“自由平等”的名词,以及其他若干新鲜名词,在若干崭新的刊物上,皆用一种催眠术的魔力,摇动了所有各地方年青孩子的感情。桃源学校方面,也人人皆感到十分兴奋,皆感到需要在毫无拘束的生活中,去自由不羁勇敢劳作好好的生活。一闻长沙有男子中学招收女生的消息,当时便有若干人请求转入长沙男子中学,其中一个二年级生名蒋袆的,便是丁玲女士。学校方面对于这件事,自然并不给过什么鼓励,事实上却特别加以裁制与留难。家庭则对于这种办法自然觉得太新了一点,于是一些女孩子,便不问家庭意见如何,不问学校意见如何,跑到长沙读书去了。

她们第一次离开桃源向长沙跑去的同学,似乎一共是四个人,除丁玲女士外,有川东酉阳的王女士、湖南芷江的李女士与杨女士。但到了长沙不久,上海所流行的“工读自给”新空气,在一种极其动人的宣传中,又影响到了几个女孩子。同时长沙方面或者也有了些青年男女不可免避的麻烦在学生与教员之间发生。几个女孩子平时既抱负极高,因此一来,不独厌烦了长沙,也厌烦了那地方的人。故虽毫无把握,各人便带了几部书,以及一笔为数不多的款项,在内河轮与长江轮三等舱中占据了一个角隅,有一天便居然冒险到了上海地方了。

几个人过上海的目的,似乎是入上海大学,那时节的上海大学,有几个教授当时极受青年人尊敬目前还为世人所熟习的名字:瞿秋白、邵力子、陈独秀、李达、

陈望道、沈雁冰、施存统……她们一到了上海,自然在极短时间中就同他们认识了。若果不是年龄太小程度不及,便是还有别的问题,她们当时却只入了平民学校。她们一面读书一面还得各处募捐。为时不久,她们住处似乎就同那些名教授在一个地方了。至少瞿秋白兄弟同施存统三人,是同她们住过一阵的。到后来李姓女子得热病死了,杨姓女子回了湖南,四川酉阳王姓女子,同她便过南京去玩了一阵。当时两个人过南京去住,也许只是玩玩,也许想去做工,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照后来情形看去,则两人是极其失望重回上海的。在南京时两人所住的地方,在成贤街附近一个类乎公寓的住处,去南京高师不远,住处必尚有些其他湘籍川籍学生。两人初到南京时,身边还有些钱,故各处皆去玩了一个痛快,但钱一花尽,到后来就只好成天过北极阁晒太阳,上台城看落日去了。两人既同些名人来往,照流行解放女子的习气,则是头发剪得极短,衣服穿得十分简便,行动又洒脱不过(出门不穿裙子的时节次数一定也很不少),在住处则一遇哀乐难于制驭时,一定也同男子一般大声的唱且大声的笑。两人既不像什么学生,又不像某一种女人,故住下不久,有一天就得到个署名“同乡一分子”的劝告信,请她们“顾全点面子,不要留到这个地方”。这误会虽由于两人行动洒脱而来,当时两人却十分不平,把住处几个高师学生每人痛骂一顿。那信上的措词大约比我所说还温和一些,她们的责备则又似乎比我所写出的还厉害些。那个写信的人虽近于好事,却并非出自恶意,一骂自然不敢出头了,至于其余那些大学生被骂时,初初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事情,到后弄明白了,又不知究竟谁写这个信,自然也就算完事了。

但两人当时情形或者也正极窘,想离开南京便无法离开。那王女士本是酉阳地方一个富足油商人家的女儿,父亲那时且为众议院的议员,并不至于使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在外流落,丁玲女士经济情形也不很坏,故两人当时受窘,同“解放”大约多少有些关系。“解放”同“争斗”有不可分离的情形,那时节女孩子既要解放,家中方面虽不能加以拘束,也还能消极否认。否认方法自然便以为暂且停止经济接济,看看结果谁的意见适于生存。两人把手中所有一点点钱用罄后,各处学校去找寻小学教员,却不能得到这种位置。其他粗重工作有些地方虽需要人,但人家一看到她们,即或正需要一个娘姨,也不敢借重这位娘姨了。她们听说有人要绣花工人,赶忙跑去接洽,那主人望望两人的神气,也不敢领教,只好用别的方法说明所雇人业已找到把两人打发走了。既不能好好的读书,又无从得到一个职业,又无其他方面接济,自然就成为流浪人了。

她们又正似乎因为极力拒绝家庭的帮助,故跑到南京做工的。到南京两人所得的经验,在丁玲女士说来,则以为极有趣味。那时节女人若在装扮上极力模仿妓女,家中即不奖励,社会却很同意。但若果行为洒脱一点,来模仿一下男子,这女人便在家中社会皆将为人用稀奇眼光来估计了。两人因为这分经验,增加了对于社会一般见解的轻视,且增加了自己洒脱行为的愉快。

当丁玲女士已经作了海军学生的新妇,在北京西山住下,告给我那点经验时,她翻出了一些相片,其中有一个王女士编织绒线的照相,她说那就是初到南京照的。到了那里把钱用尽后,天又落雨极冷,无法出门时,就坐在床上,把一条业已织就多日的绒绳披肩,拆卸下来,挽成一团一团的绒球,两人一面在床上说些将来的梦话,一面用竹针重新来编结一只手套或一条披肩。工作完成以后,便再把它拆散,又把那点毛绳作一件其他东西。当时房东还不很明白这种情形,常用猜询的眼光,注意两个女孩子的工作,有一天,且居然问:“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多毛绳物事?”两人自然并不告给房东那是反复作着玩玩的行为。房东的神气,以及两人自己的神气,却很温暖的保留在各人印象里。

两人对于贫穷毫不在乎,一则由于年青,气壮神旺,一则由于互相爱好,友谊极佳。但另外必仍然由于读了一些新书的原因,以为年青女子受男子爱重虽非耻辱,不能独立生存则十分可羞,故两人跑来南京,一面是找寻独立生活的意义,一面也可说是逃避上海的男子。当时丁玲女士年龄还不过十七岁,天真烂漫,处处同一个男孩子相近,那王女士却是有肺病型神经质的女子,素以美丽著名,两人之间从某种相反特点上,因之发生特殊的友谊,一直到那王女士死去十年后,丁玲女士对于这友谊尚极其珍视。在她作品中,常描写到一个肺病型身体孱弱性格极强的女子,便是她那个朋友的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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