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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凰权·完美终结(超人气金牌畅销作家天下归元如椽巨笔再献《扶摇皇后》姊妹篇)

書城自編碼: 1892320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天下归元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950198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05-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全二册/65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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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一场血脉遗案,两座亲人新坟,划开她和他之间巨大的鸿沟。
恩仇难解,他不惜擅自锁她记忆,只求忘却旧恨,换一个重新开始。
她含笑不语,与他共御强敌,携手星月。
真忘?假忘?
她载军功荣归帝京,朝堂之上长袖善舞,西凉立皇裔,春闱破谜案,力挫皇子谋,江淮杀四方,步步高升,登临绝顶,却与他若即若离,似敌似友。
然而黄金台上一席酒,来日你我各西东,她抬手翻覆文字大狱,昔日爱侣针锋相对,各使袖中匕,夺尔知己命。
爱耶,恨耶?
弃情、立国、二分天下,她一步步走至尽头,却发现带血誓言,十载牺牲,不过源于欺骗与虚妄。
夺嫡、让城,甘裂国土,他一生只求走在她前方,用胸膛挡住她坠落的脚步。
他从来都要这承平天下。
更要承平天下里,有安然稳妥的她。
關於作者:
天下归元,女,获得2011年度全国女性文学最佳新人奖,其代表作《扶摇皇后》荣膺2011年度十大优秀女性文学奖。于流光绮丽文字中看见阔大沉雄新天地,遂执笔为文,慢拨心事幺弦,暗设流年陷阱,以中文之温存博大撰文,于惊风密雨、众生色相、十丈软红诸般妄念和魔障中,和有缘相遇的人们,一同行走、思考、存在。其人笔力雄浑,文字幽默,想象力超群;其文编排妙绝,层层递进,感情冲突激烈,情节波澜壮阔,令人热血沸腾。作品点击达数千万,粉丝数以万计。代表作品:《扶摇皇后》、《帝凰》、《凰权》、《燕倾天下》等。
目錄
序 爱在黑暗最盛处
卷三 殿前欢
第一章 从头再来
第二章 对酌
第三章 设陷
第四章 生死之交
第五章 静夜听箫
第六章 佛也有火
第七章 怒抽
第八章 翻盘
第九章 春夜如许
第十章 春色
第十一章 一枝红杏上墙来
第十二章 该谁负责
第十三章 桃花
第十四章 这样爱过
第十五章 河西隔壁的母狮
第十六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第十七章 风流
第十八章 相携
第十九章 反击
第二十章 此间少年
第二十一章 泛舟
第二十二章 三人之局
第二十三章 心有灵犀
第二十四章 心意
第二十五章 这样一个我
第二十六章 女人三段论
第二十七章 寻欢
第二十八章 八卦记录
第二十九章 火凤
第三十章 故人重来
第三十一章 我介意
第三十二章 八卦阅览记
第三十三章 秘闻
第三十四章 割舍
第三十五章 情缠
第三十六章 情斗
第三十七章 月满团圆
第三十八章 杀宫
第三十九章 女皇
第四十章 离
卷四 朝天子
第一章 淡月梨花
第二章 星月神话
第三章 木瓜好礼
第四章 这么近,那么远
第五章 倾江
第六章 乘虚而入
第七章 针锋相对
第八章 求婚
第九章 做媒
第十章 出手
第十一章 爱恨如狱
第十二章 白月光
第十三章 合谋
第十四章 百密一疏
第十五章 我的大妃
第十六章 黄金台上一席酒
第十七章 复仇之血
第十八章 袭心
第十九章 旧情
第二十章 恩仇
第二十一章 纳妃
第二十二章 风起
第二十三章 断发
第二十四章 纠缠如鸩
第二十五章 身世如谜
第二十六章 真假公主
第二十七章 天命博弈
第二十八章 分土裂疆
第二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
第三十章 皇城之巅
第三十一章 江山如梦
尾声
番外 彼岸如花
总章 大成之亡
內容試閱
“该死的都会死。”战旭尧森冷的声音响在众人头顶,“顾衍,今日便在皇城之上,将你我旧怨了结吧!”
他一步跨出,楼上所有人都觉得迎面的风烈了烈。
猛烈的风里多了些湿冷的东西,细细碎碎卷了来,漫天里像碎了一地纸钱。
下雪了。
碎雪无声无息自苍穹深处奔来,飞旋在宫门楼头,卷近战旭尧身前时便不再散漫飘舞。那黑衣男子矗立巍巍,双手虚抱如怀山,那些雪片在他真气的旋涡里盘旋凝结,一点点化为飞杵,在他身前呼啸来去。
顾衍却是另一种情状,他已经放开了姚扬宇,对着这生平大敌,神情凝重而步态自如,一脚前一脚后,无声地慢慢抽出腰后一柄金色软剑。
两人虽然对面而立,但杀气已经无声蔓延,四面的兵士都被冻住了般,在原地走不得逃不得,连顾南衣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而无法抽身。他为了带凤知微走,受冻病发力竭,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时竟也无法脱离两大高手的争斗圈。
顾南衣也没有想到脱离,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两人,他再不爱思考,此时也明白一切。
那是他的父亲,那是血浮屠的叛徒。
他早早担负起血浮屠使命,他将一生都献给血浮屠誓言保护的人,他以为这是规则这是命定这是不可撼动,然而突然他见到父亲,还没来得及欣喜或怨怪,突然便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血浮屠的敌人。
顾南衣静静立在那里,手指却突然开始颤抖,心海深处有什么在苍凉地轰鸣,撞向坚实的心防,裂出道道痕迹,生痛。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命运的讽刺?
原来如此酸疼,如此凉……
众人中只有两个人,没有注视这战场。一个是在顾南衣背上的凤知微,她静静伏着,长长的睫毛垂下,脸上渐渐泛出透明之色。一个是远远高台上的宁弈,他在落雪高台之上,遥遥望着凤知微的方向,眉宇间透出微微的青。
一刻的沉默难熬,一刻之后,充斥天地间的杀气爆发!
“杀!”战旭尧一声厉喝,手臂一挥,雪杵携着龙卷风一般的威势破空而来,当胸向顾衍撞去。那巨杵所经之处,三丈之外人群头发倒竖,楼角灯笼齐齐一歪灯火一暗,啪的一声,纸面裂碎成千百蝴蝶。
“去!”金光一闪,顾衍的剑后发而先至,剑光一震间已经暗掉的灯火突然大亮,四面劈啪碎裂之声却更响,这回碎的是地面,坚固的青石地面蛛网般裂开,直逼战旭尧脚下。
战旭尧冷笑迎上,雪光和金光轰然碰撞,光芒里两道人影翻腾起跃,快如极光。两人所经之处,诸物全毁。随着他们的快速移动,一截一截的栏杆有如冰雪在阳光之下融化般无声坍塌。而落地后,两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是一道深长的裂缝,灰尘漫天,全部激射到楼上楼下人们的脑袋上。
高台上宁弈看着两大高手的战场,皱起眉,低低道:“叫他们住手,不要伤了……”
他没有说下去,宁澄已经大叫:“给我拦下他们,不许打!”自己也奔了过去。
姚扬宇手一挥,指挥士兵扑上前。
人群涌上。再噔噔后退。
像迎上狂风暴雨的小草,前面撞着了后面的,后面的正要让开,忽然觉得强猛的真力逼来,如巨浪当头,也不禁踉跄后退,又撞到自己后面的,而自己后面的那个,想要躲开时又在迎接新一波的气浪……
一波一波,如大海生涛毫不休止,没有人能够在两人三丈方圆内站稳,到最后所有人都糖葫芦一般滚成一团。
绝世一战。
没有人可以接近,没有人可以阻止,除非拿命来垫。
转眼百招已过,天地似也被这绝世之战惊动,风雪更烈。
铿!
蓦然一声巨响,雪色淡金光华一敛,隐约两条人影高高跃起,半空迎上!
顾南衣突然一剑割裂身后系带,血光一闪,飞身而上!
“南衣——”
割断系带便委顿在地的凤知微,挣扎着喊出这一句。她在风雪中努力伸出手指,却只触及他飘在身后的衣袂。
“南衣——”
闷声一响,光华立收,飞雪中三人落下,顾衍还没落地,已经爆发出一声痛喊。
他的金剑刺在顾南衣胸前,而战旭尧的手掌印在顾南衣后背。
三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凝立雪中不动,顾衍和战旭尧都露出震惊神色。
刚才最后一招,两大高手势均力敌,本是玉石俱焚之举,谁知道顾南衣突然冲了上去,两人收势不及,杀手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黑暗风雪中一阵窒息的安静,安静到听见落雪声,听见落雪声里,鲜血汩汩而出,濡湿黑色夜行衣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簌簌而落,将地面薄薄一层落雪染红。
顾南衣低着头,轻轻拨开扑过来的顾衍,他似乎没觉得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转身,只想看看凤知微。
他转身便看见凤知微委顿于雪地上,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载着碎雪。那雪并没有被热气融化,那么森冷地簌簌着,落在她脸上。她睁着一双秋水蒙蒙的眸子看着他,眸子那么黑那么深,眼底的光,却渐渐要散了。
顾南衣怔在那里。
一瞬间他忘记自己的重伤,忘记那对生死搏杀的仇人,忘记亲人当面敌人不绝,忘记这是皇城之上万军虎视。他僵在那里,只觉得血管都在瞬间碎裂爆炸,炸出满天星花,天地因此轰然倒塌。
他扑了过去,鲜血一路飙洒,那一扑的姿势,几乎是在雪地上滑跪过去的。他跪在凤知微身边,慌乱地扶起她,这一扶便觉得她身子惊人的软。他想试她的热气,但他自己其冷如冰,摸什么都是滚热的,手指急乱中摸着她的脉搏,摸到脉搏的那瞬间,他蓦然向前一栽。
一口鲜血,同时从他口中溅出,桃花般洒在凤知微脸上,她神容雪白,衬得那血色鲜艳,艳得惊心。
凤知微睁大眼,眼神里依旧微微笑意,淡淡道:“……南衣……别犯傻……”
她靠着顾南衣,此刻已经转了个方向,楼上栏杆因为先前被大战摧毁,她现在正遥遥面对高台上突然从软舆上栽下的宁弈。
飞雪从夜空盘旋而下,暗色里雪花大如蝴蝶,她在宫门城楼之上,他在宫门广场高台之中。
她靠着顾南衣的怀,唇角一抹淡淡的笑。
他半跪于舆下雪间,用自己已经模糊的视力,努力地想看清现在的她。
九重宫阙,两两凝望。
不过咫尺,便成天涯。
这一刻兵戟暗哑,这一刻心思如雪,这一刻长空似有幽幽箫鸣,自云端迤逦,恍惚间便是一曲《江山梦》。
如梦江山,江山如梦。
凤知微淡淡地笑了。
诸般罪孽,唯死可赎。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和宗宸索要过必死之药,当时不知道为谁准备,如今想来,当然是为自己。
在暗牢里,顾南衣到来的时候,她便服下了药,说要和他一起死,不过是想要他离开罢了。
她死了,宁弈不会为难南衣,他便自由了。
她算到顾衍今日会出现,大成女帝被俘惊动天下,顾衍肯定会想到顾南衣会来救她,只要顾衍在,南衣想发疯想死都不那么容易。
她都想好了。
大成女帝没有理由活下去,如果她活着,宁弈怎么向这天下臣民交代?
宁弈。
曾有人用生命求过我,爱你,或者放开你。
当时我没有听,因为那时我以为我有很多苦衷,我以为我有太多不得不为。那年江上船中,我将自己交给你,自认为这便还清你情意种种,一场欢爱,以此作别,从此运剑斩情,天涯作敌。
然而临到如今我才明白,只要我存在,你永无救赎。
所以我,放开你。
你要做个千古圣明的皇帝,才不负你这一路艰难困苦。
至于我,让乱了这红尘天下乱了这帝王心思的凤知微,从此消失吧。
没有我,所有人才会更好地做回自己,你,南衣。
唇角一抹笑意渐渐换了清浅的叹息的弧度,她吃力地动了动眼睛,疼惜地看了顾南衣一眼。
千算万算,算不过命,没想到战旭尧也追了过来,没想到……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抚住了顾南衣颤抖的冰冷指尖,希望自己还有一点点热度,最后一次温暖这个孤苦男子。
他一生为她而活,临到今日,还要受这一番磨心之苦。
指尖触及指尖,一样的冰冷,像雪花落在雪花上。
然后,不动了。
她垂着眼,脸色透明,睫毛上的雪花,不化。
顾南衣霍然仰起头。
他仰得如此大力,令人觉得似乎他要把自己的脖子刹那折断,他似乎在张口大呼,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融在了绵绵密密的雪花里,融在了漆黑无边的苍穹深处,和日月星辰一体,永不磨灭。
所有人都在瞬间觉得心上如被重压,他们怔怔看着风雪黑夜里那个将自己大力折弯的身影,静静听着那没有声音的悲嘶。那静默比万人怒吼更震撼人心,一片沉默之中似乎能听见那连骨骼都将迸裂的莫大痛苦,感觉到那般来自灵魂深处的苦熬的力量,撞在四壁之上,连这怒吼的风、巍峨的殿都在轻轻颤抖。
哐当。一些人手一软,武器落地。
砰!高台上宁弈身子一软伏倒雪地,喷出一口紫黑的淤血,寒冬天气刹那间满头冷汗。
他手肘死死顶在心口,那般似要挤压进胸膛的大力,也抵不住这一霎怒潮般奔涌而来的剧痛。那痛不知其所以,却来得凶猛而无可抵御,那痛自看见宫城二层上她遥遥望过来的姿势便已开始,在她微微的一顿后飙上顶峰。明明隔着距离隔着风雪什么也看不清,他却那般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眼神和她的叹息,寂寥苍凉,满满诀别,像一根细弱的游丝系住彼此,然后噌一声,断裂。
刹那间眼前一黑,宫阙千层,轰然崩塌。
已经奔到半路的宁澄听见响动,惶然回头拉他。宁弈抓着满手的雪,痉挛着一头冷汗,大叫:“拦住他,拦住他,拦下她,拦下她,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说得语无伦次,没有人明白他在说什么,所有人都还怔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顾南衣突然恢复了平静,将凤知微缓缓抱起。
宁澄立即挥臂,一个“拦下”的手势。
嚓!反应过来的侍卫武器成墙,迅速挡在顾南衣身前。
顾南衣抱着凤知微,胸口鲜血汩汩未歇,眼神却一片空茫,他踏前一步,一手抱着凤知微,一手衣袖一挥。
罡风迅猛拔地而起,绝世高手绝望之时倾力一击,像一座无形的墙轰然撞上拦成一排的侍卫。惊叫声里侍卫成排落下宫城,一个最前面的侍卫踉跄后退时手一扬,枪尖飞起,正迎着顾南衣的脸一挑——
啪。面具落地。
啪啪啪。无数递过来的武器刹那间也落地。
砰砰砰!无数冲过来准备拦住顾南衣的侍卫,瞬间撞在一起。
宫城之下,也响起一阵哗啦啦乱响,仰头一直看着城楼的万军,瞬间大半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姿势——直着眼,张大嘴,姿态僵硬,满面呆滞。
城楼之巅,抱着凤知微的顾南衣,直直望着黑暗,毫无所觉。
他立于宫阙之巅,飞雪之中,容颜胜雪,那是十万里皑皑江山浓缩,化在一人眉宇,那是普天下所有丽景提炼,点在那人唇角,那是古往今来历历春色如烟,终不抵他掠眉一个叹息,便羞谢了小楼深帘的杏花。
然而所有的完美之美,不及那眼眸之美万一,那双绝艳倾城的眼眸,哪怕眼光淡淡,也如流星般四射明光,摄人心魄,如格达木雪山之巅万年无人踏足的积雪,化在雪莲漂浮的碧玉池,如三千里金沙海疆深海之底,千年珠蚌开合之间,澄蓝碧紫的海底立刻光芒大盛,被那聚宝明珠的艳光照亮。
那样的眼眸,令人不敢逼视,看在眼底,瞬间失魂。
绝代,容光。
每个人头脑都一片空白,忘却一切,只记得这一夜黑色长空薄凉飞雪下,黑发披散遍身染血的男子,抱着长发垂落的苍白女子,仰首长呼于宫阙之巅。他精致的下颌染了血和雪,让人想起玉璧上落了桃花,他眼眸一片空茫没有任何人,每个人却都从此将美丽长驻梦端。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所有人想起这一刻,都忍不住停下手边的所有事,默然、痴想、向往、叹息。
如向往世间本无,因极度美好而神祗般美丽的桃源。
这一刻天地静默,万军在难以抗拒的容色之前忘记使命和责任。
这一刻无人开口,怕声音一出便惊破这精灵般的绝艳,然后绝望地发现这震撼的美不过是个梦。
这一刻只有宁弈试图在雪地上挣扎而起,支肘慢慢挪向着凤知微的方向,这一刻只有顾南衣,抱着身躯微凉的凤知微,在万军因他容光失色,无人阻拦的那一霎。
向前一步,自十丈宫城之上——
跳下。
一转眼冬天便过了,然后是又一个春天,春天溜走得也很快,似乎夹衫刚上身,随即便换了单衫,单衫还没穿几天,巴巴地又要找出去年的棉袄。
家家户户忙着换棉袄的时候,有人依旧一袭单衣,单骑走天下。
一袭青衣,一匹白马,一枚绿色的叶笛,从这个冬,吹到那个冬。
叶笛薄薄在唇间,曲调他已经很熟,一路上都有人奇怪地看他,疑惑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他视而不见,仰起头,迎上初冬微凉的风。
“教你个不迷路的办法。”
“这种树天盛大江南北都有,以后我们到了哪里,如果失散了,不管多紧急多不方便,我们都不要忘记在这种树的树根下留下这图案,然后方便找到彼此。”
“你就负责留记号,我认得路,我来找你。”
你承诺过找到我,但是每次都是我来找你,你这个……撒谎精。
吹着笛,找到你。
那一年抱着她坠落宫城,之后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却在小白背上,那通灵的马等在宫城外,却只接走了他。
他伤得重,却没死,伤口被好好处理过。他不知道父亲和战旭尧去了哪里,也许就此罢手,也许重新找个地方生死决斗,他不想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她在哪里?
据说那一夜他抱着她坠落,底下便是上万御林军,很多人都说看见她落入人群,然而却没有人能找到她的尸体。当时顾衍战旭尧也跟着冲下军阵,导致人多混乱有人被踏死,死得面目全非,但是尸体一具具翻找了,没有她。
找不到,就还有希望。
找便是了。
这一年,他走过南海,去过闽南,踏过草原,回过西凉,闻过憩园的海风,看过安澜峪的海,到过大越的浦城,找过草原的白头崖,去过格达木雪山的镜湖。
在南海的码头上,他幽魂般四处游荡,在一处墙角前停下脚步,在那里,她促狭地将知晓塞在他怀中,用温软和乳香,冲开了他的混沌天地。
“你也曾这么软、这么香,抱在母亲的臂弯,你也应该听过母亲的小曲儿,被父亲这般抚摸过脸。”
不,知微,那些我都忘记,生命里照射下的最明亮的痕迹,来自于你。
在浦城的浦园,他在她住过的屋子前徘徊良久,手掌贴上冰冷的墙壁。当年他也这般姿势贴着那面墙,当年墙后有她,隔着一堵墙也似触着她起伏的心,如今他只觉得掌心冰凉,墙后空室,光影游荡。
在镜湖前那个巨大的石心对面,他抱膝等了很久,等着她突然从石心后面出来,对他轻轻笑,说:“哎,你果然知道我在这里。”
他等了三天三夜,踩着那莲花一次次越过湖心,雪山的风吹起他衣襟,恍惚间她还在他身侧,凌波微步步步生莲,然而当他转头,永远是一片洁白的空茫。
他那样努力去找,然后有一日终于明白,原来他永远也找不见她了。
无论生或死,当她决心湮没于人群,那么谁也找不见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便又猛力地仰起脸,但就算仰得那么急那么快,依旧觉得有湿热的液体,无声流下来。
“若有一日我为谁哭,我必永不再笑。”
知微,今日我为你终于懂得流泪,你可看见?
他静静仰着脸,等初冬干燥的风将脸上的湿意吹干,那一小片沾过湿意的肌肤有点紧绷,像在她身侧活得分外跌宕起伏的十年人生。
然后他下马,找出随身纸笔。
这一年他有时会写些字,埋在做了记号的树下。
在浦城他写:芍药很漂亮,眉心那点红,可爱。晋思羽做皇帝了,他居然也在浦城,他装作没看见我,我装作没看见他。
在白头崖他写:我恨你所有重要的事都瞒着我。
在憩园他写:当年你也快死在这里,我那时还不知道悲伤,有时候恨起来会想,你真的要那时候死了会是怎样?想了半天还是不敢想,顺便告诉你,华琼和燕怀石现在不错。
在安澜峪他写:我知道你记得这地方,你没说过,可我就是知道你想看看这里的海,我代你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在镜湖他写:当初你在宁澄怀里塞了遗书给宁弈,你把那酒毒的解药给了华琼,把密旨给了齐氏父子,把大成密库的两把钥匙给了杭铭。你让我找战旭尧要最后一把钥匙,把大成密库打开,所有宝藏留给宁弈抚恤阵亡将士和受难百姓。你让这些人把这些要紧东西献给宁弈,给宁弈留下保住他们的命的理由,金口一诺永不加罪。你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后路,为什么偏偏就不安排你自己?
你为什么偏偏要放弃你自己?
本就不是你的错,赎罪至此,也该够了。
他默默盘腿坐在道边,不再觉得地面肮脏,想了很久,提笔写。
知微。
还记得那句话吗?
“我要你走出困你的牢笼,我要你看见这天地不仅仅就是你眼前那一尺三寸地,我要你不要总做着套中人每碗肉必须得八块,我要你学会用目光正视我,我要你懂得哭懂得笑懂得计较和争吵,懂得,爱。
“……当我终有一日走出心的牢笼、看见一尺三寸地之外有人妩媚娉婷、脱去套衣学会吃肉允许七块或九块、用全新的目光展望这阔大沉雄新天地、第一次懂得哭懂得笑懂得计较和争吵,然而当我想告诉你这一切,云天苍茫,沧海空流,你却又在哪里?
“既然如此,我还要这破茧脱壳人生何用?不如三尺薄棺,一幅麻衣,葬。”
写毕,他将笔一扔,将纸卷随意地往树下一埋,头也不回,骑马离开。
风吹过,附近林子里有簌簌声响,像无数落叶归根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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