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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为作者的短篇小说集,在十篇作品中,作者描述了夏令营的回声,去警局改名的女孩,一只脚跨入神学院的法学生,逃进文言文的美国人,飘浮挣扎的小留学生,拼凑父母相爱痕迹的儿子,布拉格的旅人小象作者试图展现的是,在个体愈来愈与世界交织的时刻,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与融合,以及旅人在异国他乡的生存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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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宇萱,本名马雨萱,女,生于江苏南京,现于美国圣约翰学院读书。曾获第十七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诗歌见于《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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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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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水
营地钟声
改名
罗马书
到中国去
雪山
粉色大象
博物馆之行
谜面
伏尔塔瓦河畔
在线试读会水
当苏真理将头没入蓝色池水中时,并不知道会有多冷。迈入一米五深的水,对一个一米六三的旱鸭子来说,仍然像踏入一个深渊,一个以浮力向上抗拒着他、却又将他向下拉的黑洞漩涡。他抓着池子边的栏杆,感觉自己的胸脯好似正遭遇一只拨浪鼓的敲击。不过,当水一下子包围了他的身体,灌进了他的意识,比起在预备室里黏哒着,全身沾染着一种模糊不清而半赤裸的空气,感觉清爽多了。麻木的神经刹那间被要求保持警觉,不至于让自己淹死如果那样可就太滑稽了,雷同同还在远处两米的泳道里扎猛子呢。
是雷同同带他来的。
他像做拉杆运动一样,小心地抓着把手,把身体浸入水中,瞥见远处的雷同同,在水里变形了,整个人像被吹大的泡泡球。戴着泳镜的雷同同,苏真理有点认不得了,总觉得有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好似他们第一天做室友时候打招呼的那种。雷同同一连搬了三四趟行李:用小推车搬,从学校门口一直刺溜刺溜地搬到楼底下,于是他们寝室的门就不住地砰砰直响,开了关,关了开,箱子和纸盒子垒在地上。
彼时,苏真理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衣衫,一件件铺开来再收到衣柜里去,并且在琢磨是毛衣放一格,牛仔裤放一格,内衣裤放一格,还是按颜色分类,最后纠结得冒了一颗豆大的汗珠。他觉得果然衣服这么少,颜色也凑不齐,赶紧放好,蜷在椅子里面为课业预习了。晚上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雷同同就跟他提起来,自己要做游泳社社长,并极力怂恿他一起去,打包票自己不出一星期就可以教会苏真理,保证他在水里像在家里一样。
这种回忆侵袭苏真理思绪的时候,他就更没法专注于雷同同教他的蛙泳动作了,是先伸手还是先伸腿,还是同时伸,大脑指令的清晰变得不可能,仿佛是要让一只机械臂变活。于是,他干脆把双腿盘起来,在水里像个瑜伽行者一样静坐不动。雷同同说他游的时候从来不需要想,伸手伸腿就行,熟悉得就跟在娘胎里畅游。苏真理很佩服他这一点,对于他来说,这一池子的水就和储存的记忆很相像,一沉没进去,就宛如记忆打着螺旋桨被一层层剥离开来,他像一个失重的小分子,找不着方向。他觉得雷同同一定是一个比自己具备条理的人,至少更加一针见血,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率本能,是他学不会的。会水
当苏真理将头没入蓝色池水中时,并不知道会有多冷。迈入一米五深的水,对一个一米六三的旱鸭子来说,仍然像踏入一个深渊,一个以浮力向上抗拒着他、却又将他向下拉的黑洞漩涡。他抓着池子边的栏杆,感觉自己的胸脯好似正遭遇一只拨浪鼓的敲击。不过,当水一下子包围了他的身体,灌进了他的意识,比起在预备室里黏哒着,全身沾染着一种模糊不清而半赤裸的空气,感觉清爽多了。麻木的神经刹那间被要求保持警觉,不至于让自己淹死如果那样可就太滑稽了,雷同同还在远处两米的泳道里扎猛子呢。
是雷同同带他来的。
他像做拉杆运动一样,小心地抓着把手,把身体浸入水中,瞥见远处的雷同同,在水里变形了,整个人像被吹大的泡泡球。戴着泳镜的雷同同,苏真理有点认不得了,总觉得有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好似他们第一天做室友时候打招呼的那种。雷同同一连搬了三四趟行李:用小推车搬,从学校门口一直刺溜刺溜地搬到楼底下,于是他们寝室的门就不住地砰砰直响,开了关,关了开,箱子和纸盒子垒在地上。
彼时,苏真理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衣衫,一件件铺开来再收到衣柜里去,并且在琢磨是毛衣放一格,牛仔裤放一格,内衣裤放一格,还是按颜色分类,最后纠结得冒了一颗豆大的汗珠。他觉得果然衣服这么少,颜色也凑不齐,赶紧放好,蜷在椅子里面为课业预习了。晚上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雷同同就跟他提起来,自己要做游泳社社长,并极力怂恿他一起去,打包票自己不出一星期就可以教会苏真理,保证他在水里像在家里一样。
这种回忆侵袭苏真理思绪的时候,他就更没法专注于雷同同教他的蛙泳动作了,是先伸手还是先伸腿,还是同时伸,大脑指令的清晰变得不可能,仿佛是要让一只机械臂变活。于是,他干脆把双腿盘起来,在水里像个瑜伽行者一样静坐不动。雷同同说他游的时候从来不需要想,伸手伸腿就行,熟悉得就跟在娘胎里畅游。苏真理很佩服他这一点,对于他来说,这一池子的水就和储存的记忆很相像,一沉没进去,就宛如记忆打着螺旋桨被一层层剥离开来,他像一个失重的小分子,找不着方向。他觉得雷同同一定是一个比自己具备条理的人,至少更加一针见血,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率本能,是他学不会的。
他不禁想用手戳一戳周围的水域,却又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张嘴也不行,水会灌进来吞噬他的呼吸,他犯过这样一次错,以为自己差点要没命了,咳得连体型瘦长的救生员都从高高的梯座上站起来朝这看,还吹了一声哨子,不过那是一声警觉还是一声捧腹,苏真理就不知道了也许两者都有,就好像他会在每次脱险后嘲笑一下自己,恐惧就在幽默里侥幸地化解了一种宛如蛙泳伸缩式的心理自制模式。
泳台上放着一个黄色外壳的钟表,苏真理抬起头来,猛吸一口气,看到已经过了一刻钟,游泳社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过去四分之一,两个黑色的指针像他自己停滞的双腿。
喂他听到雷同同的喊声,转头把泳镜拉下来,看到他在冲他挥手。怎么样?要我过来吗?
好!他也大声回话。
雷同同很快像只勇猛的年轻鲨鱼一样游了过来,冲他哈哈一笑:会游了吧?
苏真理摇了摇头,觉得很奇怪,雷同同一在他面前出现,就好像把他眼前的那层迷宫拿掉了,他的人好像一个箭头符号,指着东南西北中的某一个方位,而他是那个在迷雾里做选择题的人。
这样吧,我教你仰泳。雷同同当机立断,转变策略,你先在水里会漂起来,然后就不害怕了。
嗯,听教练的。苏真理调侃道。
于是雷同同先伸开两只手,缓缓拉着苏真理往泳池中走,然后示意他往后躺下来,好像一面荷叶贴在水上那样。一半的头都没入了水,苏真理感觉自己好像一根断线的风筝,要被不可知的力量带走了,腿刚扑棱一两下,头就要往下坠,脸上的表情甚是惊恐,雷同同赶紧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的重心带回来。
不行,不行。苏真理边呛水边说。
刚开始都是有一点不行的,雷同同讲,边往后看,还有一米就到头了。我爸从小就把我带到池子边上,叫我往里跳
苏真理听他说了一堆,基本没听进去。他瞥了一眼浅水区那里,看见有父亲带着小孩在玩水,小孩子咯咯直笑。下了浅水区的金属栏杆,是一大面透明的玻璃,映出郊外郁郁葱葱的树枝和蓝色天空。游泳馆里很安静,他也想去浅水区了。
神造人多么不同,他想。但如果他提出这个观点,他知道雷同同一定会反驳,说如果苏真理他爸小时候不是教苏真理读那么多书,而是也带他去试水,他现在一定也是游泳健将,反之雷同同如果是苏真理他爸养的,肯定一样也像苏真理一样文绉绉的。对于这种认为后天胜于天性的观点,苏真理每次只是摇头,他看着眼前的水,就看见了一种本源之物,存在于任何一个人的内核之中,将他们按照某一种设计好的航线,塑造成某一种样子。人的被塑造权利没有那么大,是命运极具推动性的力量,或说这力量反过来使人按某种方式塑造自己。
他们曾经有过这种对话,当时,苏真理罕见地滔滔不绝,雷同同罕见地沉吟了一下,仍然认为人一出生就是一张白纸,都是爸妈给教育的不同。苏真理试图以此启发,说爸妈如何教育,就是婴孩出生没法选择的,是一个命运之手的例证。雷同同礼貌地否决了,看起来有点遭到动摇。不过与苏真理常常会因为思想上的改变而产生的疑惑不同,思考上的动摇不会影响到雷同同,第二天他就会依旧以飞速换好衣服刷牙,然后往往踏着迟到的点,砰地甩上门向教室冲去。
此刻,这位教练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学生,自己蹿到一条泳道里徜徉了。
苏真理抓着水藻一样软乎乎的分道线,半走半漂到了这条水道的尾部,从泳台上抓了一只黄色的救生圈拉到水里,然后把铅重的双臂搭在救生圈上,踉跄了一下,就浮稳了,暂时像一只鹅一样,在水面下踢踏着双脚,向周围圆周形缓缓扩散自己运动的幅度。
刚才他浮在水面上时,完全没有听别人说的,会很放松啊的感觉,而是脖子肌肉紧绷,像一只倒挂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对于苏真理来说,很少有真正放松的感觉,除却睡觉的时候,不过他最近在读战争历史的书读得太多,晚上总是梦到远古争战、沙尘滚滚、车马血溅,这种梦如果知道会做,还不如不睡觉了。
另一个他感到放松的时候,是有一次在走廊里和一个女孩的眼睛对视。她叫祖蓝,比他小一届,眼睛像蝴蝶一样扑闪扑闪的,一刹那间吸走了他对自己将要去何处的认知,只剩下一个沙漏里滴答、滴答的声音,即使她只是对他一笑,便像风一样走了。不过苏真理也深知,那种放松里含了另一种紧张,一种他还要再细细咂摸才能更理解的紧张。紧张与不紧张都是有原因的,这他知道,就比如为什么雷同同下水不紧张?就是因为他爸逼他下水过。虽然换了苏真理,说不定反而更恨游泳这一事了,所以雷同同的道理,在他身上还是用不得的。
祖蓝怎么没来游泳社?苏真理心想。
泳池边上突然有个女生过来,圆圆的脸,个子高高的,走路很稳健,泳衣外面裹了白色的大浴巾,眼镜已经戴上了,对苏真理招手,苏真理连忙吃力地向泳池边划了几下水,却反而被水往后推了。
看到雷同同了吗?女生问,声音有些异样,眼镜后面的眼睛看不清楚。苏真理认得她,今天乘学校的面包车一起来游泳社的,叫什么崔玉什么来着。
他刚才还在这来着,苏真理回头看了一圈,发现雷同同人已经不见了,有什么事吗?
女生抹了一下鼻子,镜片上还有水滴。那你帮我跟他说,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我爷爷去世了,我先打车自己回学校,点名的时候没见着我,不要忘了啊。
啊,啊,这样,好,行。苏真理胡乱地点点头,那你赶紧先回去吧。
这女孩名字叫崔玉晴。苏真理想起来了。和祖蓝不是一个班的,好像是学姐。他在学校健身房见过她男朋友,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与崔玉晴的活泼个性相差甚远。有一次见到他们两个在夏天的校园里手揽着手走,崔可以看得出是特意穿了一条黄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阔边帽子,走路蹦蹦跳跳的,而她男友陪在她身边,像平常一样走着,手心里可能还有刚刚在健身房里举铁而烙下的痕迹。现在她爷爷去世了,恐怕那黄莺一样雀跃的样子是暂时看不到了。
苏真理注视着崔玉晴离开的背影,看到她像时钟上的秒针那样穿过了游泳池一圈,像一个失魂落魄又居高临下的审判者,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在水里翻腾的游泳者,然后拉开了铁灰色的大门,大门悄然合上,她不见了。
苏真理感觉自己似乎在某一刹那知道她是什么感受。
哔哔苏真理听到救生员吹了几声哨子,隐约看到一个形似雷同同的身影。
他放下那救生圈,傍着分道线,开始一路向起始的方向游去。也许是在水里待的时间长了,他这一次竟然感觉手脚协调了许多,只是一只手不敢松开,其余的躯体已经在水里一张一合地运动起来。于是这个庞大、灰亮好似一只银鳍鱼的游泳馆,终于见证了苏真理一摇一摆,开始会水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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