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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乐道院(一部讲述侨民集中营的三年囚禁史,重现“东方奥斯维辛”的残酷罪行)

書城自編碼: 3875416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纪实文学
作者: 衣向东
國際書號(ISBN): 9787521223187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6-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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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一部讲述侨民集中营的三年囚禁史,重现“东方奥斯维辛”的残酷罪行

七岁的孤儿,如何承受集中营生活之重!
“在战争面前,每个人,每座城,都是孤儿。”

集中营里有杀不死的艺术,
有对自由生活极致的渴望,
也有跨越国界、种族、血缘和信仰的爱。

这里是集中营,这里面什么都有:纯洁的爱、肮脏的交易,拯救人类的雄心、无耻贪婪的掠夺……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有的曾是英国的贵族、国宝级的钢琴家、奥运会短跑冠军、体面的银行家、医生、教授、外企总裁、法官,还有上流社会的孩子……这里的每个侨民的内心都有一个黑洞,他们竭尽所能照亮彼此,让黑洞得以安抚。
无论如何,活下去,直到胜利来临。
內容簡介:
7岁的卡米洛目睹父母被日军杀害,从此,原本活泼开朗的他,变得敏感和神经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居住在中国的侨民被日军遣送进集中营。卡米洛的保姆街头“下跪托孤”,感动了燕京大学教授肖恩,他同意当卡米洛的监护人,陪伴他在山东潍县集中营生活。
在集中营里,侨民们受到日方的百般刁难,饥饿、恐吓和死亡一直徘徊在他们身边。为了送给卡米洛一只风筝,潍县男孩死在集中营的高墙之上。卡米洛深受刺激,几次差点崩溃。当磨难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卡米洛眼前时,他终从那个怯懦胆小的孩子,变得勇敢,在集中营内顽强地成长和生存下来。
侨民们困难的时候,潍县百姓及周边游击队,给予了他们巨大的帮助,让他们脱离困境,后迎来了集中营的解放。
關於作者:
衣向东
山东栖霞人,作家、编剧、书法家。现在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任教,兼任艺术教育中心艺术总监。
小说曾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二届“老舍文学奖”,第二届“北京市政府奖”,第九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第四届、第六届“全军文艺新作品”一等奖,第十届、第十一届、第十二届、第十三届、第十四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等等。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牟氏庄园》。另有长篇小说《站起来说话》《向日葵》《女派出所长》《暗战赵城》《在阳光下晾晒》《身份》等十几部;长篇报告文学《震区警察的记忆》《桥——“枫桥经验”55周年风雨历程》等。主要影视作品有《牟氏庄园》《我们的连队》《将军日记》《好人大冯》《火影雄兵》《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枝一叶总关情》等十几部。

王威
女,山东诸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潍坊市签约作家。就职于齐鲁文化(潍坊)生态保护区服务中心。作品见诸《北京文学》《钟山》《上海文学》《山花》《中国作家》等期刊;荣获山东省第五届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时代文学》年度短篇小说奖,第二届万松浦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幸福的巧克力》,长篇小说《远处传来谁的歌声》。
內容試閱
在战争面前,每个人,每座城,都是孤儿。



这个早晨还是来了。
这个早晨来得比往常都早。
宁婶打开房门,冷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战,忙扶住门框。昨夜通宵没睡,又流了许多泪水,身子自然虚弱,脑袋昏沉沉的。她稳了稳身子,怯怯地朝大街方向望去。天色混沌,树梢被薄雾状的寒气缠绕着,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宁婶关闭房门,要把惶恐和不安都关在门外。她又坐回卡米洛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熟睡中的卡米洛。昨晚她就坐在这个位置,看着窗外的黑夜,害怕晨光出现在窗户上,然而天光很快在她的目光里一点点明亮起来。
“唉,卡米洛,可怜的卡米洛。”她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明天,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就要独自离开北平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痛,就像被人用钝刀生割一样。三天前,几个日本兵来到家里,通知卡米洛本月25号清晨,到前门大街集合去火车站,乘火车到山东潍县侨民生活所。
宁婶不知道潍县在哪里,更不知道七岁的卡米洛去那里如何独自生活。她哀求来下通知的日本兵说,卡米洛的叔叔很快就从美国赶过来,接他回去。卡米洛的爸爸妈妈遇难后,他们的朋友联系上了卡米洛的叔叔,叔叔答应尽快到中国来将卡米洛带回国。
领头的日本兵不耐烦地说,不用等了,他的叔叔不会来了。
宁婶小心翼翼地说:“我陪他去,少爷没人照顾可不行……”
宁婶话没说完,就被日本兵粗暴地打断了,说道,你不够资格去“侨民生活所”,那里有世界上好的生活设施,有世界上的学校和咖啡馆,不是你们这些贱民想去就能去的。
宁婶想不通,即便是侨民,他们在这里也有家,为什么好好的家不能待了,要跑去山东潍县住什么侨民生活所?宁婶不敢问。自从1937年北平沦陷,日本人来了以后,这个城市就乱套了。他们在三岔路口堆上沙包,架上机枪,在重要路段拉上电网,设上岗楼,每天开着卡车,拉着一车又一车举长枪的士兵在街上巡逻。谁敢跟他们对视一眼,轻则被揍得头破血流,重则被开枪击毙。女人们更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拖进黑巷子里去。报纸上说,逃难到平西门头沟潭柘寺的两百多名妇女,一夜之间全部被他们祸害了,无一生还。卡米洛在育英中学当老师的爸爸和妈妈,只是周末带卡米洛去了趟郊区王家山村,去时活泼泼的一家人,回来就变成了卡米洛躺在医院里,他们俩人被烧成了灰烬。宁婶打了个寒战,不敢想下去了。
潍县在哪里?侨民生活所是个什么地方?那天日本兵走后,宁婶想得脑壳疼,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索性去街区拐角找卖猪肉的老孙。在宁婶心中,没有老孙不知道的事情,北平大街小巷的新鲜事都装在他脑子里。
听宁婶说完,老孙擦了擦油腻腻的手,说:“嗨,您没听说吗?小日本偷袭了美国的海空军基地,美国人被惹恼了,把在美国的日本侨民关押了起来,说他们当中有人干间谍,给小日本传递情报,让美国海军遭了殃。美国关押了在美国的日本侨民,小日本就要把在中国的同盟国侨民关押起来,听说咱北平的美国、英国、法国……十多个国家的侨民,都要送到潍县去。”
“潍县离咱北平远吗?”宁婶茫然地问。
“远吗?一两千里呢,您说远不远?”
对于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平的宁婶来说,一两千里路简直是无法想象的遥远。她忐忑地问:“没听说去住多久?”
老孙笑起来:“宁婶啊,您这话问的,他们还能回得来吗?”
看到宁婶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老孙赶紧改口说:“也不是回不来,这要看仗打到什么程度了,您也别想得太远了,日本人怎么说,您就怎么听,赶紧回去给那孩子收拾收拾东西,能带多少带多少。”
宁婶给卡米洛收拾行李的时候,什么都想给卡米洛带上,可又心疼累着孩子,有几件物品一会儿装起来,一会儿又拿出来,反复折腾,直到现在,她心里仍没拿定主意,带上还是不带?
宁婶费力想的时候,卡米洛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下了床,光着脚板冲出屋子。宁婶愣神的空隙已经不见人影了,她连伸手去抓他的机会都没有。
宁婶追到大街上。卡米洛已经跑出很远,睡衣被寒风吹得鼓胀起来,小脚板敲打在硬邦邦的路面上,发出鱼儿跃出水面般的扑哧声。
“卡米洛少爷,停下来、停下!”身后的宁婶焦虑地喊叫,“帮帮忙,拦住、拦住他……”
因为寒冷的缘故,宁婶的声音传得很慢,像卡住的磁带,一颤一颤的。街道的行人听到宁婶的呼喊后已经慢了半拍,矮小的卡米洛泥鳅一般穿越了几个人的臂弯,因为受了拦阻,反而越跑越快。他的耳边全是妈妈的声音:“快跑啊,卡米洛,你要勇敢!”
终于,一双有力的胳膊箍住了卡米洛。
宁婶喘着粗气追上来,将卡米洛紧紧抱在怀里,语无伦次地说:“卡米洛少爷,你又做噩梦了。不怕孩子……”
卡米洛全身在剧烈地颤抖。他确实做了个噩梦,又梦见了北平郊区王家山的那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之前,爸爸妈妈几乎每周都去王家山村教村里的孩子认字,谁也没想到,那天中午的时候,一队日本兵来了,妈妈意识到凶多吉少,压低声音说:“快跑啊,卡米洛,你要勇敢!”日本人强行把爸爸妈妈和村民赶进了村后的仓库,在仓库周边堆上了柴火,泼上汽油,随即就有一团火光照亮了天空。
那团火光从此留在卡米洛脑海里。
卡米洛在宁婶怀里拼命挣扎。宁婶抱着他,像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既舍不得用力,又不敢轻易放松。僵持和搏斗间,她的眼泪落下来。
宁婶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卡米洛抱回了家。
卡米洛呆坐在卧室的窗前,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墙上贴满了他作的画,有一张全家福,上面画了他和爸爸妈妈,还有呆萌的猫咪西西。爸爸妈妈正朝他微笑,那微笑像他们活着时一样柔软。
好半天,卡米洛才将目光移开,看向窗外的花园。爸爸妈妈喜欢种花修竹,每年夏天,院子里都开满黄色的郁金香,引来成群的蝴蝶和蜜蜂流连花间。这样的时光,卡米洛通常都是带着心爱的猫咪西西,穿梭在花丛间捕捉蝴蝶。一家人的日子逍遥自在,像天空悠悠飘浮的白云。
然而现在的季节,花园看上去很狼狈,没有绿色也没有积雪,一些杂物凌乱地挂在干枯的花枝上。西西孤独地蹲在郁金香花园里,歪着小脑袋做思考状。卡米洛猜想,西西一定在思考潍县“侨民生活所”是什么样子。
宁婶两天前就把事情告诉了卡米洛,她尽量说得委婉平静,让卡米洛感觉去潍县就跟走亲戚一样。说到后,宁婶佯装遗憾地说:“宁婶不能陪你去,下人不让跟着去享清福。日本人说了,所有的下人都不准去。你带西西去吧,宁婶在家等你回来,好不好?”卡米洛点了点头。他并不害怕一个人出远门,平时爸爸妈妈都很忙,没有多少闲暇照料他,他习惯了一个人出门玩耍。
卡米洛出生在北平,尽管爸爸妈妈很疼爱他,但从不溺爱,总是让他一个人完成自己的事情,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宁婶心疼卡米洛,有时候会偷偷去帮卡米洛洗衣服,爸爸妈妈发现后,会很严肃地批评宁婶。宁婶想不通,中国富人家的少爷小姐,哪有自己洗衣服的?连吃饭都有人伺候。
现在宁婶突然觉得,卡米洛的父母是对的。
早饭后,宁婶要送卡米洛出门了。出门前,宁婶拿出一件带夹层的小棉褂,叮嘱说:“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我在里面缝了几个口袋,每个口袋里都装着钱。花钱的时候,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出来,你记住了吗?”
卡米洛没说话,任凭宁婶摆弄自己,把小棉褂穿在他身上。
宁婶心里在流泪。1943年的这个初春,中国大地上炮火连天,万物生,万物灭,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卡米洛。
卡米洛和北平所有的同盟国侨民,在日军荷枪实弹的看管下,步行去火车站。卡米洛一只手搂着西西,一只手拽紧宁婶的衣襟,紧紧盯着脚下的路。他毕竟是七岁的孩子,并不知道去侨民生活所意味着什么。
整个大街异常寂静,浩荡的人群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就像正在为北平播放一部无声的影片,诡异而又肃穆。持枪跟随在他们前后左右的日本兵,阴沉地盯着他们。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侨民们走得垂头丧气。日本人不允许侨民们的仆人送行,也不允许他们雇黄包车,必须让他们自己手提肩扛着行李去火车站。养尊处优的侨民们携带沉重的行李,走得很吃力,也很狼狈,不时地有老弱病残者摔倒,被身边人快速拽起来,磕磕绊绊地继续前行。
日本人故意让这些高贵的侨民蒙羞,强行组织北平市民站在马路两侧“看热闹”。善良的中国人对于这些突然遭受劫难的侨民们很同情,时不时地冒出掌声和鼓劲声。
突然间,一个日本兵发现了夹杂在侨民队伍中的宁婶,就像发现了猎物那样兴奋,快速走过来,指着宁婶说:“你,滚开!”
日本兵粗野地将宁婶拽到一边,又指了指卡米洛,手臂坚硬地向前挥了一下,做出继续前进的动作,仿佛前面就是战场,七岁的卡米洛在他的指挥下,必须去冲锋陷阵。
侨民们掩紧大衣,在寒冷中前行。他们绕过卡米洛和宁婶,不敢有丝毫停留。
宁婶看着瑟瑟发抖的卡米洛,心里很焦急,慌忙拦住一位高大的金发女人,求她带上卡米洛,金发女人瞅了一眼宁婶,漠然地走过去。宁婶又拦住一位女人,又拦住一位……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谁都没心思搭理宁婶。
无奈,宁婶跪倒在路边,哭泣地央求队伍中的人:“哪位好人能帮帮我家少爷,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死了……”
一位男侨民在宁婶面前停住了脚步,宁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对男侨民央求道:“求你帮帮我家少爷,我给你磕头了。”
男人大致听明白了宁婶的诉求,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行李,要把宁婶扶起来,说道:“老婆婆,你起来,这孩子交给我了。”
宁婶没有起身,她忙不迭地给男人磕头,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男人有些慌张了,死死抱住了宁婶,费了很大力气,也没有将她拽起来。
“好人,求求你啦,千万不要丢掉我家少爷。”宁婶哭泣着央求。
这个男人叫肖恩,燕京大学的年轻教授,只有三十二岁,美国人。肖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眼前的老婆婆放心。宁婶的头发散乱开,有几缕被泪水粘在脸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几粒细碎的沙子嵌入皮肉里。肖恩心里一阵难过。他出生在河南,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多年,很理解宁婶这份情感和善良。
肖恩慢慢弯下腰,俯在宁婶身边,指了指天发誓说:“中国有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我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丢下这个孩子!”
“谢谢您!谢谢您!”宁婶拼命磕头,她的发髻彻底散乱了,在外人看来,像个疯女人一般。
肖恩想要扶起宁婶,宁婶却执拗地跪着。肖恩叹了一口气,走到卡米洛面前,微微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问道:“你跟叔叔走,好吗?”
肖恩是一位很有教养的男人,善良就写在他的脸上。他很阳光,很帅气,同时又具有热情和活力。这么说吧,他属于那种男人和女人都喜欢的人,卡米洛看到肖恩的眼,就对这位叔叔颇有好感,甜润的微笑、透亮的声音、有力的大手,都给了他一种安全感。
卡米洛没说话,点了点头。肖恩用那只大手牵着卡米洛的小手,朝前走去。卡米洛边走边扭头看身后的宁婶,发现宁婶瞅着肖恩的背影,一直跪在那里磕头。这是宁婶留在卡米洛眼中的后一个镜头。
天空开始飘起零碎的雪花,整个北平陷入了一片迷蒙中。
街两旁的北平市民,穿着厚重的棉袍,笼手站在纷飞的大雪中,神色愁苦地看着这群外国人被押走了。
侨民们已经意识到日本人的险恶企图,即便是拖着沉重的行李,也尽量保持优雅的姿态行走,队伍里甚至有人哼唱起了英文歌,歌声开始是零散的,但很快就汇聚成雄壮的合唱,亢奋激昂。卡米洛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曲,可是母语歌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爱猫西西冻得瑟瑟发抖,使劲儿依偎在他怀里,希望得到他的温暖。他俯身亲吻了一下西西。
北平火车站终于出现在眼前。卡米洛拽着肖恩的衣襟登上了火车,准确地说,他是被人流卷进了车厢。这是押送侨民去潍县侨民生活所的专用列车,车座又硬又破。瘦弱的卡米洛蜷缩在靠近车窗的座位上,又偷眼打量对面车座上的肖恩。
肖恩向卡米洛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问:“你叫什么名字?”
“卡米洛。”
“国籍是哪里?”
“美国。”
肖恩朝卡米洛伸出大手,卡米洛想起了爸爸,犹豫片刻,他把自己的手放进那只大手里,像个大人般,跟肖恩握了握手。
火车咣当咣当开进了空旷的田野,许多人趴在窗口朝外看。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北平被渐渐甩在了后面。不时有几棵树从眼前划过,像是漫漫田野的休止符。
车厢里没人说话。两个多小时后,火车在天津站停下,站台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天津侨民蜂拥而上,把后面为他们预留的车厢门挤得水泄不通。站台上的风很大,裹挟着雪在空中打着尖利的呼哨,很多人的头发和衣服在碎雪中飘了起来。
人群中,有个穿酒红色大衣、画着大红唇、烫着波浪卷的金发女人,手里拉着两个大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一个用蓝色床单兜起来的大包裹,她没有跟众人拼挤,而是朝火车前方跑来,进入了卡米洛他们的车厢。卡米洛看了她一眼。在他七岁的人生中,次看到披挂得如此奇怪且隆重的女人,她就像舞台上的话剧女演员那样夸张。女人站在车厢门口,四下张望一番,眼睛盯上了卡米洛旁边的空座。卡米洛紧张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背着硕大的包裹,拖着行李箱,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身边。没等安顿好,火车开动了。硕大的包裹从女人背上滚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向卡米洛。
卡米洛和怀里的西西同时尖叫了一声。肖恩赶紧起身,将包裹从卡米洛身上移到他旁边靠窗的空座上。女人没有理会肖恩,她毫不客气地挤进了卡米洛和包裹之间。卡米洛瞬间被女人挤到了椅子边缘,一股茉莉花的香气淡淡袭来,令卡米洛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这是妈妈身上的味道。那天在王家山村,被日军押送去仓库的途中,妈妈把他推下草坡时,留在他记忆中的,就是这股茉莉花的香气。卡米洛的眼眶红了。
“卡米洛,坐到我的座位上来吧。”肖恩站起身子,想把卡米洛抱出来。卡米洛朝座位里面缩了缩身子,把脸伏在了西西背上。他希望这股茉莉花的香气留在身边。
女人的年龄跟肖恩差不多,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她正在拿着小镜子和粉扑为自己补妆,看到肖恩看她,她一脸警惕地回望他。
“你好,我叫肖恩,你呢?”
“海莉。”女人停顿了一下,继而说,“加拿大人,你呢?”
“我是美国人。”
海莉的脸色忽然变了,她把粉扑和镜子放进口袋里,怒气冲冲地冲肖恩道:“呸,美国人有什么神气的?”
卡米洛在座椅上动了两下。
肖恩吃惊地看着她,说:“我们以前认识?”
海莉轻蔑道:“谁愿意认识你!”
肖恩把头靠在座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人们的目光,又纷纷投向车窗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的落雪变成了细雨。雨丝拉拉扯扯,在天地间挂上了一张雨帘。卡米洛扭头看向外面,田野灰蒙蒙光秃秃的一片,远处的地平线和天际连在一起,整个大地看起来是倾斜的,令他眼晕。他的头不自觉地靠在了海莉的胳膊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又袭来,卡米洛沉醉其中。
海莉把胳膊从卡米洛头上抽了出去,朝肖恩厉声道:“把你儿子抱走,他妨碍到我了!”
卡米洛差点被掀翻在地,多亏肖恩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坐在卡米洛斜对面的大胡子男人忍不住站起来,指责海莉无礼,怎么能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个孩子!周围的人也谴责海莉,让她跟卡米洛道歉。
海莉冷笑道:“你们美国人就是这么无理取闹,明明自己错了,总是从对方身上找借口。一群流氓!”
海莉的话引起了公愤,整节车厢的人站了起来,纷纷赶她走,让她回自己的车厢去,这节车厢不欢迎她。
大胡子怒斥道:“你这是在搞种族歧视!我们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车厢里愤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海莉傲慢地站了起来。茉莉花的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场面。卡米洛把西西搂在怀里,整个身子在座椅上蜷缩了起来。肖恩劝说大胡子回到自己座位上,然后让众人冷静下来。他说事情是他和孩子引起的,他会处理好的,希望大家给他机会。车厢里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可是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盯着海莉。
肖恩回身对海莉说:“我们是美国人,可我们没人认识你,更没人冒犯过你,反而你在这里出口伤人,对孩子也毫无怜惜之心,非常令人失望!”
海莉环顾四周,讥讽道:“美国人很牛吗?现在还不是一样被送去潍县?”
肖恩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难缠的女人:“请问,你是在用一人之力挑战整节车厢吗?”
海莉漠然地说:“难道不行吗?”
肖恩说:“我们都是去潍县侨民生活所,大家以后会在同一条船上,没人能独善其身。你眼下的言行会影响以后的生活,我希望你跟大家道歉。”
海莉冷笑道:“你在威胁我吗?你想让我害怕?”
肖恩的脸涨红了,对于愤怒的克制让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卡米洛站到他身边,轻轻戳了他一下。
肖恩强装笑脸,安慰卡米洛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卡米洛看了女人一眼,小声对肖恩说:“你别惹她生气了。”
肖恩疑惑地看着卡米洛,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差点伤到你,卡米洛。”
“她没有伤到我。”卡米洛说完,坐回到那个狭窄的座椅上。海莉瞅了一眼卡米洛,也跟着坐下了。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又袭来,令卡米洛的眼眶发热,他弯腰把西西放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
海莉的脚上,穿的是双大红色漆皮高跟鞋。在卡米洛的记忆中,妈妈也有这么一双高跟鞋。她穿着它,带着自己去影剧院,去西餐厅,一路上咯噔咯噔,特别有精气神。
车厢里安静下来,夜色就在这不经意间降临了。
咣当咣当的火车声刺破夜幕,驶向远方。到了后半夜,车厢里的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海莉靠在自己的包裹上,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歪倒在她脚边。
初,卡米洛一直盯着高跟鞋看,鼻翼轻轻翕动,闻海莉身上的茉莉花味道。到后来,他的眼皮又涩又沉,被极度的困倦带入梦乡。
卡米洛醒来发现天已大亮,他是被车厢里的一阵躁动惊醒的。车厢里有人说,火车已经进入潍县境内,他急忙看怀里的西西,小东西还在沉沉地睡着。
卡米洛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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