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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不信人间有别离

書城自編碼: 3883860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慕容素衣
國際書號(ISBN): 9787545577402
出版社: 天地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8-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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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 畅销书作家慕容素衣多年心血之作,风格活泼、励志又不失美感,书中有关孟小冬、张充和等人的单篇文章此前已有一定知名度。
2. 一本书让你感受30位民国女性一生的精彩,是写给勇敢女孩的枕边书,也是写给现代女性的人生启示录。
3. 装帧设计营造出温柔、唯美的女性氛围及怀旧的风格,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4. 她们的人生,由自己决定;愿你今后的人生,也能由自己把握。
內容簡介:
本书讲述了孟小冬、林徽因、陆小曼、萧红、张爱玲等30位知名女性的真实经历,她们中有些人被誉为“才女”,在文学、艺术、教育、影视、商业等领域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也有些人则以曲折、传奇的人生经历而知名,她们都在逆境中活出了真实的自己。作者以唯美又真诚的笔触讲述了她们各自的魅力人生,让我们感受到她们一生的精彩,也体会到作者对人生、命运和那个时代的理解。
關於作者:
慕容素衣
本名禹媚,性情湘女,文字中人。
畅销书作家,豆瓣人气作者。
已出版作品有《一辈子很长,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时光深处的优雅》《生命的烤火者:杨绛传》等。
目錄
孟小冬:你既无心我便休
张允和:多情人不老
张兆和:忘了去懂你
张充和:她选择留在自己的时代里
林徽因:倾我所有去生活
陆小曼:为爱痴狂
张幼仪:成全了自己的碧海蓝天
萧红:她比烟花寂寞
杨步伟:我就是我,不一样的御姐
潘素:素心人对素心花
张爱玲:浪子终究不会为才女停留
黄逸梵: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张茂渊:亦舒女郎的鼻祖
苏青:繁华过后,一身憔悴
蒋碧薇:没有了爱,有很多很多钱也是好的
杨绛:和谁争我都不屑
许广平:当粉丝恋上偶像
吕碧城:胜女不嫁
江冬秀:素手挡尽桃花劫
阮玲玉:贪一点依恋贪一点爱
胡蝶:蝴蝶飞过了沧海
潘玉良:长得不漂亮,那就努力活得丰盛
董竹君: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丁玲:多血质文艺女青年
汤国梨:章太炎的“药”
冰心:枯枝,在地上纵横地写满了相思
沈祖棻:有斜阳处有春愁
宋清如: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叶嘉莹: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
王映霞:有多少神仙眷侣,变成了人间怨偶
內容試閱
张充和:她选择留在自己的时代里
“九如巷张家的四个女孩,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叶圣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合肥四姐妹,指的是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以及张充和。我若是男子,能在四姐妹中选择一位,我最想娶的不是最有名气的三姐兆和,而是小妹充和。
在知道张充和的存在之前,我以为闺秀这种生物已经在中国大地上绝迹了。完全无法想象,在与我相隔数万公里的大洋彼岸,一位老人直到一百零一岁仍保持着20世纪初的生活方式:每日晨起,即磨墨练字,吟诗填词,偶尔和同好们举行昆曲雅集,拍曲互和,以乐终日。
这位老人,就是移居美国的张充和。
她从遥远的民国走来,在旧时月色和习习古风中长大。她的名字,曾经和沈从文、卞之琳、俞振飞等人相连,一同成为那个年代的传说。故人早逝,时移世易,属于她的时代已经永远地过去了,她最终仍然选择活在她的时代里,在去国离乡数万里之外。这是一个奇迹,独属于她的奇迹。
和林徽因、唐瑛等民国名媛不同的是,张家四姐妹属于传统仕女。她们的爱好、才艺,乃至心性都很“旧派”,即使时代再风云变幻,生活再颠沛流离,她们仍固执地保持着她们闺秀式的生活方式,时代影响了她们的生活轨迹,她们的生活本质却并未改变。这一点,在张充和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她考北大,国文是满分,数学却拿了零分;
她嫁给了洋人傅汉思,可他是个汉学家,对中国历史比她还要精通;
她在美国的耶鲁大学任教,教的却是中国最传统的书法和昆曲;
她常和一位叫咪咪的美国女士切磋中国艺术,那位女士的身份是比尔·盖茨的继母。
年少的时候,她在苏州拙政园的兰舟上唱昆曲;后来,她在耶鲁的寓所和人拍曲 。她的箱子里,珍藏着乾隆时期的石鼓文古墨;她的阁楼上,摆放着结婚时古琴名家赠予她的名琴“霜钟”;她亲自莳弄的小园里,种着来自故乡的香椿、翠竹,园里的芍药花开得生机勃勃,张大千曾对着这丛芍药,绘出一幅幅名画。
张大千在抗战年代,甚至还以张充和为模特画过一幅仕女图。画中的张充和只有一个纤细的背影,身着表演昆曲的戏装,云髻广袖,似要凌风飞去。
也许很久以后,回顾中国艺术史,张充和留给后人的印象,就是这么一个淡淡的背影吧。即使是在最好的年华,她也似乎无意正面展现她的美。
张充和出自合肥一个大家庭,曾祖父张树声曾是淮军将领,官至两广总督。张充和的父亲张武龄已经“弃武从文”,他离开了合肥,在苏州创办了乐益女子中学。
张充和是在上海出生的,在她出生前,母亲陆英已经连续生了三个女儿,所以张充和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太多惊喜。她一生下来,就被叫作“小毛姐”,意思是最小的姐姐,陆英太盼望后面能有个儿子了。张充和出生后因母亲没有奶水而整日啼哭,陆英既要彻夜照顾她,又要管着一大家子人,十分劳累。
张充和的一个叔祖母心疼陆英,主动提出收养张充和,但打算先找人算一卦,怕自己命硬妨害到小孩。陆英爽快地说:“她有自己的命,别人是妨不到的。”然后就把张充和交给了叔祖母。后来张充和回忆说,这是因为母亲心大,考虑到叔祖母没有后代,需要过继个孩子做继承人。陆英之后还将四儿子张宇和也过继给亲戚了。
叔祖母把只有八个多月的张充和带回了合肥老家,在那里,她一直生活到十六岁。叔祖母是李鸿章的侄女,很有见识,相当重视小充和的教育。她曾经为张充和请过一个先生,那位先生科举气很重,爱教张充和骈文之类,叔祖母觉得很不满,就给张充和换了一个老师。这位老师名叫朱谟钦,是吴昌硕的弟子,既有才学也很开通,他教张充和学古文,从断句开始,一上课就交给她一篇《项羽本纪》,让她用红笔断句。他还专门编了一本讲同音异义词的书,用来解释词义。
张充和很喜欢这位先生,喜欢的原因之一是“他主张解释,不主张背诵”,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居然没有想到骗我的古墨”。张充和的一位长辈曾经给过她几锭古墨,她用来练字,朱先生见了,提醒她说:“你小孩子家写字,别用这么好的整墨,用碎墨就行了。”古墨的价值是很高的,后来张充和初到美国时生活困窘,忍痛出售了珍藏的十方墨,卖出了一万美金。
朱先生还专门弄来了《颜勤礼碑》的拓本,教她练字。张充和说,《颜碑》用来打基础是非常好的,她每过几年都要临一次《颜碑》。可惜后世的《颜碑》拓本都是裱过的,字体太肥,临摹起来完全走样了。
对比起《牡丹亭》中那个迂腐的先生陈最良,朱先生真是再可爱不过了。碰到陈最良那样的迂夫子,难怪春香要闹学。那时的教育是先生和学生朝夕相处言传身教,张充和随朱先生从九岁一直学到十六岁,这七年间,朱先生也只有她一个学生,他留给张充和的,应该不仅仅是深厚的国学知识。
叔祖母去世后,十六岁的张充和回到了苏州九如巷。父亲创办了女学,三个姐姐受的是中西结合的教育,这和张充和的私塾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姐姐们更为洋派,而张充和的旧学功底最好。
这个时期她们姐妹间发生了一件小事,显示了她们不同的个性。张充和回来后有次被分给二姐张允和做学生,张允和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王觉悟”,还自作主张把这个名字绣到了张充和的书包上。张充和见了很不悦,反问道:“哪有人改名字,把姓也改了的?”一贯机灵的张允和哑口无言,只得把绣的字一点点拆掉了。
相对于三个姐姐,张充和反而和弟弟张宇和相处得最好。张宇和小时候也被过继给亲戚了,这时两人都刚刚回苏州的家中生活。张宇和个头大,心细,对这个小姐姐格外照顾,常常带着她到处玩。
苏州生活让张充和的人生路上从此多了一项伴随终生的爱好——昆曲。张武龄和陆英都是戏迷,张武龄还特意请来了苏州全福班的尤彩云来教孩子们唱戏,受此影响,女儿们也喜欢上了昆曲。
四姐妹中最迷昆曲的是大姐张元和,她特别喜欢登台表演,后来甚至嫁给了名小生顾传玠。张充和呢,更多的是将昆曲当成“玩儿”,她曾说:“她们喜欢登台表演,面对观众;我却习惯不受打扰,做自己的事。”在苏州拙政园居住时,相传她夜晚常常一个人在兰舟上唱昆曲。
汪曾祺在回忆西南联大的往事时,也提到过张充和不爱扎堆的特点。在文章中,他写道:“有一个人,没有跟我们一起拍过曲子,也没有参加过同期,但是她的唱法却在曲社中产生很大的影响……(她)唱得非常讲究,运字行腔,精微细致,真是‘水磨腔’。我们唱的《思凡》《学堂》《瑶台》,都是用的她的唱法(她灌过几张唱片)。她唱的《受吐》,娇慵醉媚,若不胜情,难可比拟。”
可惜那个时候没有录像,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年轻时的张充和唱起昆曲来,是怎样的“娇慵醉媚,若不胜情”,幸好张大千以一张仕女图留住了她的风姿。我们只知道,抗战年代,她凭着一出《游园惊梦》,惊艳了当时的重庆。20 世纪80 年代后期,为纪念汤显祖逝世三百七十周年,她回国和大姐张元和演了一出《游园惊梦》,仍赢得了满堂彩,其中一张剧照被俞平伯评为“最蕴藉的一张剧照”。
二十一岁这年,张充和以语文满分、数学零分的成绩被北大破格录取。
当时她怕考不上,报考时用了个化名“张旋”,进校后胡适碰到她时曾说:“张旋,我记得你数学不大好。”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可能要被清退了,系里老师安慰她说,胡适那是吓唬你的,都进来了怎么可能再被清退呢。
在北京大学国文系,张充和听过胡适讲文学史和哲学史,钱穆、俞平伯、闻一多都是她的老师。但张充和对学校之外的世界更感兴趣,北大旁边的清华,有位专业昆曲老师开课,她经常前往聆听。之后她退学了,患肺病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她对学校里的集会、读书会之类的活动不感兴趣。
退学后,张充和曾随沈从文一家去过昆明,跟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再后来回到北京,她还是住在沈从文家里。在她眼里,这位三姐夫是个不爱说话,但很有才的人。我一直觉得,四姐妹中,张允和、张充和对沈从文的理解不在张兆和之下。沈从文去世后,远在海外的张充和发来悼文:“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寥寥十六个字,却写尽了沈从文一生,张充和可谓沈从文的知音。后来这十六个字被铭刻在湘西沈从文的墓碑上。
抗战爆发后,张充和到重庆教育bu礼乐馆工作,结交沈尹默、章士钊等名士,并师从沈尹默学习书法。沈尹默说她的字是“明人学写晋人书”,评价很高。在苏炜的《天涯晚笛》里,说了一个有趣的小故事。沈尹默为人很有绅士风度,一次坚持要送张充和去坐公交车。他高度近视,张充和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特意没上车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平安返家才离去。这对师生的做派,听起来像《世说新语》中的一流人物。
书法可以说是张充和一生的至爱。她曾说,自己不爱打扮,不喜欢金银珠宝,但笔墨纸砚一定要用最好的。由于长期练习书法,她年老时臂上肌肉仍如少女般有力。在重庆那段时间,哪怕是经常要跑警报,她仍然坚持练习书法,防空洞就在桌子旁边,她端立于桌前,一笔一画地练习小楷,警报声一响,就可以迅速钻进洞中躲避。
谈到女子,总绕不过一个“情”字。张充和最初为大众所知,就源于一段情事。
情事的男主角大家并不陌生,他是当时有名的诗人卞之琳。相传那首知名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就是诗人为张充和所作。
卞之琳是沈从文的密友,那时张充和正住在姐夫家里,两人得以相识。这对张充和而言,只是多了一个如水之交的朋友,而对卞之琳而言,却是多了一个终生倾慕的女神。卞之琳苦恋张充和,几乎成了当时文学圈内公开的秘密。他持之以恒地给她写信,甚至在她出嫁去了美国后,仍孜孜不倦。他苦心收集她的文字,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香港去出版。他追求她长达十年之久,直到四十五岁才黯然结婚,对她的爱恋,持续了大半生。
可是,多年后,和朋友兼学生苏炜谈到这段“苦恋”,张充和说:“这完全是一个无中生有的故事,说苦恋都有点勉强。我完全没有和他恋过,所以谈不上苦与不苦。”他精心写给她的那些信,可能有上百封,她看过就丢了,从来没有回过。她以为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给她写信。苏炜问张充和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张充和回答说:“他从来没有说请客,我怎么能说不来。”
在张充和的印象里,卞之琳人很不开朗,甚至是很孤僻的,性格又收敛,又敏感,属于“不能惹,一惹就不得了”的类型。所以她总是不敢“惹”他,从来不敢单独和他出去,连看戏都没有。之所以传出苦恋的传言,可能是因为当事人表白和拒绝的方式都太委婉。
卞之琳不是张充和喜欢的类型,她喜欢性格开朗单纯的人,后来选择的傅汉思就是这种类型。除性格外,卞之琳的才华也打动不了张充和,他当时是以新诗闻名诗坛的,可张充和没有被卞之琳和他的诗歌所吸引,她认为卞的诗歌“缺乏深度”,人也“不够深沉”,甚至“有些装腔作势”。没办法,教育背景和审美追求都不同,在旧学中浸淫一生的张充和对“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实在是不欣赏。
可叹的是,卞之琳从未停止过对张充和的这份倾慕。1953年,卞之琳到苏州参加会议,恰巧被接待住进了张充和的旧居,秋夜枯坐在原主人留下的空书桌前,痴情的诗人翻空抽屉,瞥见一束无人过问的字稿,居然是沈尹默给张充和圈改的几首词稿,于是宝贝一样地取走,保存了二十余年。1980年,卞之琳访问美国时,与张充和久别重逢,将词稿物归原主。张充和说他只不过是单相思,可纵然是单相思,能够持续如此之久,感情如此浓烈,即使得不到回应也足够动人了。
1948年,张充和在炮火声中嫁给了傅汉思。那一年,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她和傅汉思也是在沈从文家里相识的,一开始,傅汉思是来找沈从文的,后来就专门来找她了,连沈从文的儿子小虎都亲昵地叫他“四姨傅伯伯”。
在重庆的时候,章士钊曾为张充和赋诗一首,将她比作蔡文姬:“文姬流落于谁氏,十八胡笳只自怜。”这令张充和很不高兴,她觉得这样比喻是“拟于不伦”。嫁给傅汉思后,她每每自嘲道:他说对了,我是嫁给了胡人。
对傅汉思这个终身伴侣,张充和是满意的。她提及傅汉思的次数不多,说汉思是个单纯的好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巧的是,这对中西合璧的伉俪称得上志同道合,他们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张充和说汉思的汉学修养很深,对中国历史比她还要了解,写起文章来一篇是一篇,让她很服气。
这段婚姻对充和的最大影响是促使她选择了远渡重洋。1949年,张充和与傅汉思在上海搭上“戈顿将军”号前往美国,随身带着一方古砚、几支毛笔和一盒五百多年的古墨。
这个最着迷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最终却选择了去国离乡。她离开的时候还预想不到,孤悬于海外的她,反倒保存了一方传统文化的小天地。天地虽小,但能够容下一个优雅而干净的灵魂,已经足矣。
张充和对自己的吟诗作词,有一个特别有趣的比喻,她说自己写东西是“随地吐痰,不自收拾”。
说这句话时,她已经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老小老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真是一派天真,可爱极了。
张充和一生醉心艺术,但始终保持着老派人“游于艺”的态度,书法也好,诗词也好,都是写了就写了,没想过要结集出版,更没想过要去抢占艺术史上的一席之地。
她很早就开始了写作,随写随丢,一生中从未主动出版过任何著作。倒是那位暗恋她的诗人一片痴心,私下将她发在报刊上的作品都收集起来,拿去香港出版。在耶鲁大学任教时,一名洋学生自费给她印了本诗集,名字很美,叫《桃花鱼》,装帧也很美,收入的诗只不过寥寥十几首。她百岁时,广西师大出版社推出了一套张充和作品集,包括《天涯晚笛》、《曲人鸿爪》和《古色今香》等,收录的其实都是她无意中留下的吉光片羽。
张充和本是无意于以著作传世的,做什么都是随兴而至,她曾经说过:“我写字、画画、唱昆曲、作诗、养花种草,都是玩玩,从来不想拿出来给人家展览,给人家看。”苏炜回忆他和洋学生向张充和学书法时,张充和经常用清水在纸上写字教他们,他们试图游说她用墨写在宣纸上以图保存,不料一向温和的老人居然生了气,坚持就要用清水写。
英国诗人济慈的墓碑上写着一句话:“这里躺着一个人,他的名字写在水上。”张充和,也是这样一个“把名字写在水上”的人啊。写的过程就是消失的过程,像飞鸟掠过,天空却并没有任何痕迹。
不过,张充和这样旧派的人,未必会喜欢这类新诗风格的句子。她自撰的诗中有一句意思和此相仿,足以概括平生:“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这一曲微茫,正是民国年间的古韵遗响。随着那个年代的远去,已成绝唱。
2015年6月的一天,早上起来,微博、微信上都是关于张充和去世的消息,想起自己一年前写过有关她的文章,也算是用这支拙笔,让不少人熟悉了这位民国闺秀。张充和一生经历了战火纷飞,走过了流离乱世,却从未改变过对传统文化、书香生活的热爱,一生与昆曲书法做伴,一生优雅从容。如今,斯人已逝,属于她的时代已经结束,但她内心的执着和处世的淡然却仍然值得我们敬佩。
叶嘉莹: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
朋友问我,要想让小朋友爱上唐诗宋词,应该去看看谁的书,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叶嘉莹。”说起来,我们这些喜爱古典文学的,谁没有读过叶嘉莹的书呢?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是我们共同的先生,我们则都是她的私淑弟子。
对很多人来说,叶嘉莹充当的是一个启蒙者的角色。在她的引领下,充满好奇地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那里繁花似锦、满园春色,越往深处走,就越是美不胜收。叶嘉莹所说的诗词,多半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只是通过她的解读,那些熟悉的诗句才突然焕发出全新的美感,我们这才发现,原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诗,居然蕴含着那样千回百转的心思,那样缠绵细腻的情致。在她的启蒙下,我们重新发现了诗意,重新发现了古典之美,甚至重新发现了深藏在自己内心的深情。
有些人嫌她解说诗词太过细致,笑她是“老妪说诗”,我却始终感激她,进而理解她的一片苦心——她生怕现在的年轻人读不懂、不爱读诗词,所以才不厌其烦地解说。而且说得细致是有好处的,毕竟很多人连《红楼梦》都快读不懂了。
我很喜欢读她的书,书里说的不只是诗词,更融入了她对人生的全部见解。我总是想,该拥有怎样一颗玲珑剔透的词心,才会将诗词解读得那样细腻入微呢?因为喜欢读她的书,才开始去了解她的人生。
说到叶嘉莹和诗词的缘分,绕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伯父,另一个则是她的老师顾随。
叶嘉莹出生在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因此小名就叫小荷子。叶这个姓可不简单,是叶赫那拉氏的汉化。清朝的慈禧太后以及词人纳兰容若(纳兰是那拉的另一种译法),都属于叶赫那拉氏。叶嘉莹曾在自述诗中不无骄傲地宣称“我与纳兰同里籍”,对诗词的爱好兴许已变成了叶赫那拉家的一种文化基因,借助同一血脉传了下来。
叶嘉莹从小在北京西城区察院胡同一个四合院里长大,学者邓云乡曾是这里的常客,在他的印象里,一进院子就能感受到那种宁静、安详、闲适的气氛,半个多世纪后仍然记忆犹新。他还记得,“一位和善的老人,坐在书案边,映着洁无纤尘的明亮玻璃窗和窗外的日影,静静的院落……这本身就是一幅弥漫着词的意境的画面”。
“庭院深深深几许”“斜阳院落晚秋天”“寂寞空庭春欲晚”……在那个宁静的院落降生的叶嘉莹,自幼就熟悉了古诗词中的种种意境,一颗词心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熏陶形成的。
邓云乡提到的那位老人就是叶嘉莹的伯父叶廷乂,他精通医术,旧学修养深厚,很喜欢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侄女。伯父酷爱吟咏,叶嘉莹尚在牙牙学语时,就跟着伯父咿咿呀呀地学念诗,稍通人事,便对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学作诗,伯父亲自教她平仄声律,并为她修改诗作。小女孩没什么人生阅历,能写的无非是窗前的芭蕉、雨中的梧桐、墙下的鸣蛩等。十五岁那年,叶嘉莹曾经将一丛绿竹亲手移植到自己的窗前,随即写下了一首《对窗前秋竹有感》:“记得年时花满庭,枝梢时见度流萤。而今花落萤飞尽,忍向西风独自青。”
伯父和父亲虽教她读唐诗,却从未教过她读词,初中时,母亲送她一套《词学小丛书》,其中收录了纳兰容若、李后主等人的词。一翻开《饮水词》,从开篇第一首《忆江南 ·昏鸦尽》“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开始,那流利的声调,那真切的情感,就一下子将她吸引住了。
词是最精致婉约的文体,和诗相比,词显然更契合叶嘉莹的心性与气质,她后来的主要成就也是在词的创作和解读上,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源自她十几岁读到的那一卷《饮水词》。只是那时她还年少不知愁,要过很多年以后,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心字已成灰”。
叶嘉莹在诗词路上遇到的第二个贵人是老师顾随。那时她刚考入辅仁大学,这所学校设立在原涛贝勒府内,红墙绿瓦,曲院回廊,花木扶疏,走在校内如在画中游。大二那年,她的课堂上走来了一位讲唐宋诗的先生,他相貌清癯,一袭长衫,讲起课来学贯中西,信手拈来,他就是被称为“苦水先生”的顾随。
顾随讲诗词,从不拘泥于课本,而是天马行空,旁征博引,任意一句诗词可以连续讲上数个小时,同时融入了自己对于人生的理解。比如他批评姜夔,说此人太重修饰,好比一个人总是穿着白袜子不沾泥,总是自己保持着清白、清高,这样的人比较狭窄自私,遇事不肯出力,为人不肯动情。
“余虽不敏,然余诚矣”,这是顾随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也成了叶嘉莹奉行一生的宗旨,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勤勤恳恳,能使十分力的绝不只用九分,而顾随将人生感悟融入诗词解说中的授课方式,也对她影响极大。
当顾随在台上随意发挥时,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位女学生正在台下专心致志地记着笔记,恨不能将他的每句话都原原本本地复制下来。许多人视叶嘉莹为引路人,而她则视顾随为引路人,她说:“自上过先生课以后,恍如一只被困在暗室之内的飞蝇,蓦见门窗之开启,始脱然得睹明朗之天光,辨万物之形态。”
而顾随也十分器重爱护这位勤奋聪敏的女弟子,在看过她的习作后,他评点说:“作诗是诗,填词是词,谱曲是曲,青年有清才若此,当善自护持。”师生之间互相唱和,顾随不仅视叶嘉莹为亲传弟子,更引她为知音。有一次,顾随在课堂上讲到了雪莱的《西风颂》,并口占了“耐他风雪耐他寒,纵寒已是春寒了”两句,叶嘉莹将这两句敷演成了一首《踏莎行》,词之前还有一行“小序”,称:“用羡季师句,试勉学其作风,苦未能似。”顾随看了后,欣然批注说:“此阕大似《味辛词》(顾随早年词集)”。
顾随和叶嘉莹是师生,也是忘年交、知己。他们之间是一颗词心对另一颗词心的映照,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呼应,名师得遇高徒,高山得遇流水,彼此之间同频共振,惺惺相惜。这样的际遇,对他们来说都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只可惜才命自古两相妨,诗词路上越走越顺的叶嘉莹,在人生的路上却坎坷难行。十七岁那年,她迎来了人生第一次苦难:因父亲在沦陷区失去音信,日夜操劳的母亲忧郁成疾,一次手术失败后在列车上去世了。她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眼睁睁地看着钉子一个个钉在母亲的棺材上,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迈入了成年世界。十七岁的她,挑起了照顾老父幼弟的重担,从那以后,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相反,身边所有人都需要依靠她。
也许正因如此,她年纪轻轻就老成持重,男生们评价她“自赏孤芳,我行我素”,不敢亲近她。有位老师将她介绍给自己的亲戚赵钟荪,父亲很不赞成这门婚事,认为赵钟荪没有一技之长。
赵钟荪追求了她很久,她都没动心。直到有一天,他跑来对她说:“我丢了工作。”叶嘉莹心想:“不是因为经常从青岛回来找我,所以丢了工作吧。”出于同情和义气,她终于接受了他的求婚。
古人的诗词中将爱情描绘得那么美妙动人,可叶嘉莹却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心动的滋味。为叶嘉莹写传记的学生张侯萍说:“叶先生熟谙古诗词中的儿女情长,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恋爱过。”
她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既然嫁了人,就嫁夫随夫,全心全意做个贤妻良母,她很快生下了大女儿言言,随丈夫一起去了台湾。就算不是两情相悦,只要能够相濡以沫,也能够拥有平淡安稳的婚姻吧。
可这点希望很快也破灭了。到台湾不久后,喜谈政治的赵钟荪被当成“匪谍”投入了监狱。她带着幼小的女儿寄居在亲戚家,一边辛苦地抚养女儿,一边尽力营救丈夫。没想到丈夫出狱后,本来就性情粗暴的他变得更加不近人情,动不动就会暴怒。由于性格乖戾,他什么工作都干不长久。
这时候叶嘉莹又生下了小女儿言慧,加上老父亲,养活一家五口的担子全落在了她的肩上。为了多挣点家用,她每天奔波于几个学校上课,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还得小心翼翼地承受丈夫莫明其妙的怒火。
日子过得太艰难了,光是勉强活下去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心力,酷爱吟诗填词的她,十年里只作了寥寥几首诗词,在一首《蝶恋花》里,她写道:“倚竹谁怜衫袖薄,斗草寻春,芳春都闲却。”此时的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就像杜甫笔下那个“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佳人,得不到一点关心和温存,最绝望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开煤气自杀。
最后,她告诉自己,“要把精神感情完全杀死”,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麻木地活下去。她总觉得自己就像王国维词里的杨花,“开时不与人看,如何一霎濛濛坠”,根本不曾开过,就已经凋零了。
这些情绪她从来不会流露出来,包括在两个女儿面前,她都尽量维持着平和愉悦的面容。幸好还有她热爱的古典文学,只要一站在讲台上,谈起诗词来,她立刻变得神采飞扬。她的课名声远扬,哈佛大学、密歇根大学等竞相请她去讲课。在外面,她是人人尊敬的叶先生,一回到家里,仍然是那个需要面对丈夫咄咄发威的无助女子。有次她在圣诞节时按照西方的习俗,买了圣诞树、气球和彩灯,将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丈夫却突然发起火来,将气球和彩灯扯得稀烂,她什么也没说,还是尽力为孩子们营造出快乐的节日气氛来。
丈夫对她漠不关心,一直到了晚年时,才在看了她讲课的视频后,惊奇地对她说:“这是你在讲课吗?下次我也去听好不好?”他好像头一次认识到妻子的价值。学生张侯萍叹息说,他与她生活了一辈子,却像陌生人。这是叶嘉莹的悲哀,也是一代旧式淑女的悲哀,她们所受的教育,让她们断然起不了离婚的念头。
后来,一家人在加拿大定居了,生活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了一些,叶嘉莹又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大女儿和女婿双双车祸身亡,这个打击对一位早就心碎了无数次的母亲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强忍悲痛处理完女儿的后事后,她将自己关进书房,谢绝了一切亲友的慰问。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临到晚年,老天爷还这样惩罚自己,她只得又一次把自己的感情杀死了。
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
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但余哀。
她亲手蘸着自己的血泪,一字一泪地写下了十首《哭女诗》。
“风雨逼人一世来”,不是经历过锥心之痛的人,哪里写得出如此沉郁之极的诗句来。她这时才领悟到,为什么她所敬慕的王国维先生会说“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
少年丧母、婚姻不幸、老年丧女,这其中的任何一项苦难都足以摧毁一个人,但为什么叶嘉莹没有被摧毁呢?这不得不感谢她钟爱的古诗词,以及她从诗词歌赋中领悟到的生命哲学。
这种生命哲学,顾随形容为“以悲观之心情过乐观之生活,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叶嘉莹又注入了女性的特质,用“弱德之美”来加以概括。
“弱德之美”,是叶嘉莹创造出来的一个词,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坚持,你还要有你自己的一种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这种品格才是弱德。”或者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弱德之美”也就是人们在面对逆境和苦难时所表现出的担当和坚守,一种承担之美、坚忍之美。
命运是风,我们是芦苇,很多时候芦苇都只能随风摆动,由不得自己做主,可至少有一样东西我们可以做主,那就是成为什么样的人。叶嘉莹就说她一生都没有主动选择过,嫁人不是自己选择的,去台湾也不是自己选择的,就是在这种被动的处境下,她始终坚守着修养,默默承担着责任,绝不以自己鄙弃的方式来对待他人,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有弱德之美,但我并不是一个弱者。”
她当然不是一个弱者。看过不少她讲课的视频,她给我的感觉竟然是硬朗。年过九旬的她,站在讲台上,仍是那样精神矍铄,满头银丝如雪,声音清亮,能够一口气站着讲上两个小时。
至今,叶嘉莹已回国任教四十年了,从异国教坛退休之后,她觉得在海外教书总有隔膜,渴望着能倦鸟归巢,渴望着能将古典文学的薪火传承下去。
南开大学对她敞开了大门,很快师生们就发现,他们是捡到宝了。叶嘉莹一开讲,能坐满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都坐不下了,来听课的学生挤满了过道。下课铃声响起时,没有一个人离开。她与学生们,就这样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诗词的世界里,直到熄灯号响起。她对南开感情很深,后来还将多年的积蓄一千八百多万无偿捐给了南开,设立“迦陵基金”,用以激励学生研习古典诗词。
从1979年开始,她就这样一个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辗转于中、加两国。除南开外,她还去过北京大学、天津大学、兰州大学、新疆大学等数十所高校演讲,很多人就是通过听她的课才爱上古诗词的,她就这样将诗种一颗颗地播撒到了年轻人的心中。
讲台上的叶嘉莹有种特殊的魅力,有人说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首诗,诗人席慕蓉在听过她一次讲座后,从此俯首甘为粉丝。在席慕蓉眼里,她就是《楚辞》中那个“要眇宜修”的湘水女神,她的美是从内往外散发出来的,一讲起诗词来通体都会发光。
除了讲授诗词,叶嘉莹回国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再见顾随一面。可惜恩师早已殒逝,为了弥补这一遗憾,她花了极大的心力来整理当初听课的笔记。那八大册笔记,随她去了台湾,又亲自带到了异国,从未托运过,一直随身携带,保存得完好如初,她说这些笔记“是宇宙之间唯一的一本”。
在她的悉心整理下,《顾随诗词讲记》终于得以付梓,这本书和陈丹青所记、木心所讲的《文学回忆录》一样,都是弟子根据老师的讲课记录而来的,也都缔造了“师父因弟子而显于世”的佳话。顾随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备受感动,估计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当初在课堂上的咳珠唾玉,居然被一个女弟子当成珍宝一样全都收集了起来。叶嘉莹待人的深情可见一斑。
可叹的是,在现实生活中,她的一片深情根本找不到值得托付之人,从未尝过爱情滋味的她索性将诗词当成了恋爱对象。她的小女儿说,母亲最爱的就是唐诗宋词,她这一辈子都在和诗词谈恋爱。有人问过叶嘉莹,古代的诗人她最想和谁交往,她笑着说,杜甫太古板,李商隐太忧郁,只有辛弃疾刚柔相济,是个理想人选。
“花开莲现,花落莲成”,这是叶嘉莹年轻时看到的一句偈语。这句偈语像是在预示她一生的命运,她的青春是在流离和困苦中度过的,一直要到人生的垂暮之年,才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来。莲花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那藏在花下的莲子已经成熟了,莲的生命因此而生生不息。
“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这是叶嘉莹常用来自况的一句诗。她这辈子都和荷有缘,乳名就叫小荷子,但我更愿意用“菡萏”来称呼她。菡萏是荷花的别称,与荷花相比,它显得更为古雅。叶先生,就是一朵旧时的菡萏,这朵菡萏出淤泥而不染,始终保持着纯真的本心,走近她,就会嗅到一股清芬,它来自昨日世界,我们曾经失落却正在拾起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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